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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良久,谢一鹭才说,“你借我样东西。”
屠钥亲自领着谢一鹭往大狱深处走,手里提着油灯,忽明忽暗的灯火中,他回头打量谢一鹭,那眼光怎么说呢,像是探究,又像是艳羡。
“怎么了。”谢一鹭往自己身上摸,他穿的是官袍,没什么特别。
屠钥转回头,半天才说:“熏的什么香,这么大味儿。”
谢一鹭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答:“安息香。”
前头到地方了,屠钥把油灯递给他:“快点,我看着呢。”
谢一鹭拉了他一把:“廖吉祥就是和郑铣撕破了,也会来救人的。”
“你什么意思,”屠钥邪邪地笑,“让我手下留情?”他盯着谢一鹭那张没用的书生脸,怪里怪气地说,“廖吉祥怎么想的,你倒挺清楚。”
谢一鹭顾不上他话里的深意,恳切地说:“金棠能为屈凤来,能为南京城肋上插刀,你该敬他、惜他,”他直直看进屠钥眼里,“望君恻隐!”
屠钥没应他,不耐烦地扭开头,催促他进去,谢一鹭便提着灯走进刑房,偌大一个铁屋子,金棠被剥了外衣绑在木架子上,耷拉着头,仍能看见眉骨下两个黑黑的血窟窿。
谢一鹭惊惧地捂住嘴,干呕了一阵,才勉强走上前。
听见脚步声,金棠打了个颤,从昏迷中惊醒,他缩着膀子听,战战兢兢的,这才一个晚上,他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谢一鹭在那具纤瘦的身体上看见了暴行,肋骨的伤被刻意翻出来,撕裂了,其他地方被打得乌青。
“你……怎么来了?”忽然,金棠说,害怕地朝左右看,当然他看不见。
都濒死了,他还在替屈凤担心!谢一鹭心酸得碎掉了一样,急切地奔到他面前,敬佩他,也怜惜他,伸手把他的脸颊托住了。
“是……是你吗?”金棠不敢相信,微微翕动着鼻翼,闻他身上的安息香。
怎么能让他相信呢?谢一鹭用手指擦拭他脸上的血迹,然后缓慢而郑重地,把他环腰抱住了,死死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
金棠在颤抖,可能是流泪了,可谢一鹭不敢看,不敢看那眼里流出来的血泪。
“我就知道你会来……”金棠傻傻地说,“死而无憾了。”
谢一鹭猛地把他搂紧,搂得木架子“嘎吱”作响,搂得金棠细细地呻吟:“这辈子,我有两件开怀事,一个是跟了督公,一个是为你死。”
谢一鹭居然流泪了,他懊恼地吸着鼻子,埋头在金棠颈间。
“不要哭,”金棠反而安慰他,“你有了我,我有了你,我们就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他忽而笑了,“我何其有幸,做了半辈子宦官,终于有一个知心人,”他靠在谢一鹭肩上,“他们要羡慕煞我了!”
谢一鹭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是张彩梅阿查,还是那些死在甘肃的人,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搂着的不是金棠,而是廖吉祥,是没遇到自己的那个廖吉祥,他心疼他,柔肠百转地,在那颊上印了一吻,刚吻下去,他就觉得怀里的人不对劲,先是轻轻地痉挛,然后不动了。
他赶忙松开他,捋着他的头发看,果然,那张脸上纵横的都是血,漫过鼻翼和腮边,还有嘴唇,嘴里汩汩冒着血泡……谢一鹭大惊失色,急忙退开,一转头看见屠钥,他应该是一直站在那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俩。
“他咬舌了!”谢一鹭疯了似地冲他喊,“救人哪!”
第43章
屠钥站在墙下,旁边番子蹑手蹑脚地给他搭梯子,他还是不大信,揪着番子的膀子问:“你上次真听见……”
“千真万确,”番子贴着他的耳朵,“廖吉祥和谢一鹭。”
屠钥推开他,卷起袍子下摆上梯子,院儿不大,墙却高,天又黑,他摸了半天才摸到下去的地方。这种事他是行家,稍一观察就落好了脚,最近天转凉了,但东墙上仍留着窗缝,他靠过去,贴着那道狭窄的缝隙往里看。
屋里黑着,人还没到,他安静地躲在暗处,像个了无生气的影子,可心里却波澜万丈,那个勇猛的廖吉祥、冷傲的廖吉祥,真会让谢一鹭干出那种事?
敲头通鼓的时候,廖吉祥到了,缝隙里亮起黄光,屠钥眯着眼看进去,廖吉祥穿着一件缂丝蓝行衣,孤零零站在屋子当中。
他开始脱衣裳,脸色很疲惫,脱着脱着忽然不动了,仰起头,奇怪地瞪着天花板,好半天,屠钥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