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过年了，大年三十的，你让我去哪里？”米雪双手拽着墩墩，身体使劲向后拽着，墩墩正在努力向前探着身子，要回楼里去。她太害怕自己会被抛弃了，只有待在屋子里，她才能安心。

来北京这段时间，她已经把有米雪和章国亮的屋子，当作了她最安全的家。

“你去哪里，不用我管吧。”章国亮冷冷的说道。

从前，每次他和米雪有争端时，他都会变成这个状态。

每次他都会把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无比冷漠，把他和米雪之间的关系摘得一干二净，把和米雪有未来的可能性扼杀得片甲不留。每次米雪都会想，行，那我立刻离开你，我不是离不开你，我绝对可以离开你。

但是每次，米雪都会发现自己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勇敢。她或者是带着墩墩去楼下溜达一圈消气了，或者是哭一晚上，第二天章国亮下班回来，给她带回来一小盒草莓，她也就被哄好了。

这次的米雪，同样掉入了从前无数次的争吵怪圈。

她发现自己已经被训练得无限扩容了。

从最开始的会因为章国亮总是晚睡等生活习惯有些生气，到后来的完全按照章国亮的生活习性生活，到对于他的种种要求都满足，慢慢把对自我的保护全部都放下。

不过又是一场争吵，最终都会好的。

像从前的无数次争吵一样。

更像自己父母曾经的无数次争吵一样。再大的争吵，即使马上分崩离析，最终也会以某种悄然无声的方式回归平静，在米雪无限的焦躁中，恢复成表面平静的样子，偶尔还能让米雪感觉生活给了她一颗糖。

“你别生气了章老头。你先帮我拉着一下墩墩，我实在没力气拉不动了。”米雪把墩墩的绳递给章国亮，想要缓一缓。她实在没力气了。

章国亮紧握的拳头，坚持了几秒钟，展开，他接过了墩墩的绳子，拉着墩墩开始往小区外走。

米雪只好在后面跟着。

墩墩一直用两只前爪使劲往前扒，拼命向前冲，章国亮跟着她，身体向后倾斜着近乎小跑起来。

米雪在后面喊道：“哥哥，你们慢一点，我追不上了。”

章国亮没有回应，越走越快。

他带着墩墩走到拐角处消失不见了，米雪用尽全力往前跑着，她实在是跑不动了，满头虚汗，上气不接下气。

等她终于跑到了拐角处，却只看到墩墩，被拴在空着的商铺门口，墩墩汪汪叫着，使劲向前冲着，身体已经直立起来，她两只前爪向前刨着，看到米雪更是激动。

刚才章国亮把她拴在这就离开了，她所害怕的被抛弃，在章国亮这里发生了。

米雪赶紧上前，解下墩墩，紧紧把绳子攥进手里。章国亮已然不见了身影。米雪往各个方向看着，空空荡荡。

她整颗心也空空荡荡。

“哥哥，哥哥，你去哪儿了？”米雪带着哭腔，一边张望，一边往前走，一边喊着。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走在什么位置，她还没分清相邻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区的位置。

往前走了一阵，米雪认出了章国亮小区的东门。

之前由于疫情的原因，小区三个门只有北门常开，米雪几乎没走过一直被钢铁焊接住的东门，现在只能凭半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的印象，认了出来。

米雪决定回到章国亮小区去，她带着墩墩，从小区东门往北门绕着，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章国亮，但是至少，她的车在章国亮楼下，要去开车，也得回到他楼下。

忽然米雪看到了章国亮，他在小区里面，和米雪隔着铁栏杆，正在启动摩托车。

“哥哥，你等等！”米雪喊道。

章国亮回头看了米雪一眼，更加快速的启动了摩托车，扬长而去。

米雪情急之下，翻过铁栏杆，跳进了小区，但是手里牵着的墩墩的绳子，就必须撒开了。

米雪跳到地上，她本以为自己的腿会断掉，但是落地的时候，她踉跄着站起来了，向章国亮的摩托追去，但是他已经加速骑走了，不见踪影。

米雪的心，一头牵着墩墩，另一头仿佛被魔鬼牵住了，非想要和章国亮再聊聊。现在确实聊不了了，她赶紧回头找墩墩。

墩墩在她翻栏杆时，在栏杆脚下紧张得直叫唤，现在她却不见了。

“完了，我把墩墩弄丢了。”米雪瞬间陷入无限的自责，她坐在章国亮楼下的楼梯上，双手撑着地，以防自己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