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的解放军总医院的医院大厅里,拿号的、交钱的、领药的队伍,从这头排到了那头,从屋子内排到了屋子外面。医生、护士以跑代步,大厅里,看病的,陪护的熙熙攘攘,人头涌动,这座位于北京市海淀区南部的三级甲等医院,是集医疗、保健、教学、科研、预防、康复、核生化防护、医学救援于一体的大型现代化综合性医院。
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这里,又抱着一颗或是悲伤或是侥幸的心离开这里。
在这里,每天都有新的希望在诞生、在开始。
也是在这里,每天都有生命在消逝,希望在破灭。
在这里,有的人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也是在这里,有的躺着进去的,再也出不来。
每次来到这个不愿来又必须来的地方,顾蘅皋的心总是压抑的、沉重的,矛盾的,仿佛这人世间所有的疾苦,所有的丑美冷暖,都涌集到了这里。他常常忍不住感叹,在这里,所有的金钱,权力,名誉,无论你以前身份多么显赫,多么富裕,无论你是多么默默无闻,在疾病、死亡面前,那些让人倾尽一生去追求的东西,此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是,偏偏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左右了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左右了这世间几乎所有的悲欢离合,它让我们穷其一生,拼搏一生,不惜以身体为代价、以幸福为代价去追赶去换取。
“唉!”顾蘅皋偷偷的吁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不会塞的那么满、塞的那么沉。
“怎么了?蘅皋!情绪不佳啊!呵呵”带着哈哈说话的是B市副市长姜禹的夫人邵楠,她这次来北京是专门来看病的。
这个被乳腺癌折磨了几年之久的中年女人,虽形同枯木,却依然把自己收拾的很整洁很精致,苍白蜡黄的脸上,那深陷下去的两只眼睛,发出坚毅的光芒,一头齐耳的乌黑假发,掩盖着因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颅,浅蓝色的休闲运动套装,让那单薄的身子,也散发出枯木逢春的活力,神态言语之间更是给人一种超脱了世俗与生死的淡然。
通过这几年和顾蘅皋的接触,邵楠知道顾蘅皋的为人,知道他现在是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的病情而感触,所以邵楠对于顾蘅皋低落的情绪并不在意。
“我没事,大姐。”顾蘅皋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说:“昨天接到市委刘秘书的电话后,我就给焦俊凯院长打了电话,约了连同这医院最权威的主任医师、乳腺专家朱伟诚教授一同会诊。一会我们去到三楼,找朱伟诚教授,他们应该已经在办公室了。”顾蘅皋扶着邵大姐的胳膊走上了扶梯,身后是提着包的保姆素枝。
“好,好,蘅皋,谢谢你啊!这几年一直麻烦你,跑前跑后的为大姐这病劳心费力了。”邵楠感激的说。
“大姐,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啊!我可是一直拿您当我亲姐的,您可别把我当外人。”顾蘅皋假装生气的说。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邵楠轻轻拍了拍顾蘅皋的手,两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三人刚上到三楼,顾蘅皋就发现前面楼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肖红?她怎么在这?”顾蘅皋刚要喊,只见楼梯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走到肖红面前,将她搂入怀中,并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肖红则躲在男人怀里一抽一抽的哭泣。
当顾蘅皋三人走过他们身边,只听男人说:“宝贝,别哭了,别哭了!咱们儿子不会有事的。”
趁着邵大姐检查身体的当口,顾蘅皋又来到了三楼,可是,他再也找不到肖红他们的身影了。
“要不要告诉张楚先呢?不告诉又觉得对不起老同学,告诉他又怕他承受不住,毕竟这是对男人,尤其是像张楚先这样的男人,一次致命的打击。”
这可让顾蘅皋犯难了,也为张楚先愤愤不平起来:“这肖红,胆子忒大了,竟然敢耍资源和规划局局长,未来的副市长?不想活了?”
接到孩子生病住院的消息时,张楚先正在参加市委举行的全市扩大会议,这次到会参加的有市领导班子的全体成员,还有B市下属单位龙池区的干部以及顺河街道的群众代表。
会上,市委书记刘秦刚作了动员大会,号召全体干部、党员为了龙池区顺河街道老房子的顺利拆迁,切实做好群众工作,广泛听取群众意见,解决群众的实际困难,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争取无纠纷无事故的完成拆迁工作。
顺河街道的顺利拆迁对于张楚先来说是举足轻重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