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想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原来不止人心有黑暗的一面，妖也有，或者说世间所有的生灵都有这样的一面，可是只有人，能一次次压制住身体的本能，修己安人，正身清心。”

“我一直以此为目标，可是最终还是走到了偏执的一面。”

他抬手端起茶盏，一口饮尽，而后又问了句;

“犯下的错，会被谅解吗？”

伍依依眼眸深深，忽而一暗，答道：“不会。伤口会复原，但伤疤不可能消，那些被我们伤害过的，尽管他们的心不再责怪我们了，他们的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害怕。”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所以，我们要背负着那些枷锁，用余生去弥补过错，求得不是谅解，是无愧。”

桐栖的目光怔怔落到山涧的溪流上，溪水被冰雪盖住，流得缓慢而憔悴，可它依旧在动，在拼尽全力到达远方。

“不求谅解，但求无愧……”他轻声呢喃着，苍老的声音忽然卸下了疲惫，坦然而宽心。

从南山离开后，江蓠闹着要去城中逛一圈，伍依依不是很有兴趣，她想回玄灵宫等着，万一青辞回来找不到她了肯定又要着急了！

“哎呀，就去一小会儿，反正你上山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一百多年都等了，这点时间还等不得？”

伍依依无奈，只能被江蓠拉着去了。

在城中绕了两圈，江蓠没选到合自己心意的，悻悻地耸耸肩，“算了，回去吧，没什么好逛的。”

伍依依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突然不高兴了，不过江蓠一向随心，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二人刚并肩走到城门口，背后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城里的民众奔走呼号，一时又惊又恐。

“发生什么了？地震吗？”江蓠扒着伍依依的肩问道。

伍依依环视一圈，忽然看到一团白光砸向了旧日城主府的方向。

“不好——”

江蓠还没反应过来，伍依依几个腾身已经消失了，她愠恼地跺了下脚，赶紧跟了上去。

白光的速度很快，江蓠只略略看了一眼方向，朝前走了一段路程，天空猛地一黑，吓得她立马捂眼蹲身。

没过多久，天又亮堂了起来。

江蓠从指缝中打探了下周围的情况，正巧看到伍依依飞过的身影。

“依依，等等我——”

她赶忙追上去，到了沧浪居忽而脚步一顿，眼前竟有两个伍依依。

“依……依……你们，谁是伍依依啊？”

另一个还没说话，靠近江蓠的“伍依依”回眸一瞪，江蓠顿时能分得清楚，赶紧朝另一个跑去。

“依依，她不会就是假扮的那个婵婳吧！”

“颜洺派你来的？”伍依依没有回答江蓠的话，眼睛直视着婵婳，冷声问道。

婵婳眼睫上下一扫，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薄情寒意，与三年前的她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伍依依，这就是你赎罪的方式么？”

“什么？”

“结契术是你带来的，颜洺的心魔是你造就的，而这几年你却龟缩在玄灵宫假装不问世事，实则不过就是想逃避自己的责任而已，是吧？”

“你胡说什么！”江蓠吼道，替伍依依抱不平，“说得好像所有的错都在依依身上似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颜洺，他自己控制不住心魔还要甩锅给依依，你吃饭噎死难不成还要去怪厨师？”

婵婳冷冷地撇过头，不想与江蓠做无谓的争执。

“伍依依，你也是这样自欺欺人的吗？”

“喂，你……”

伍依依抬手止住江蓠，转而对婵婳答道：“我没有逃避责任，也一直在想办法找回心灯，我以为颜洺会主动控制我，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他，可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做，我也做不了什么。”

“他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被我困住了而已。”

“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婵婳往前走了几步，离伍依依她们只有几步的距离。

她抬手一招，一团黑色的雾气中隐隐有盏绽放着赤红色耀芒的灯。

“心灯……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我从颜洺手里偷来的，还有敕妖咒的福牌，原本这些都在我手里，颜洺没有它们，也不敢乱动炽猊兽，可是……”

“你的福牌丢了，他把炽猊兽带走了。”伍依依将刚才所看到了的一切说出，婵婳面色平淡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