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然大亮,天空却依旧飘着稀疏的碎雪花。
已到巳时。
按原计划,徐子凡本来要打炮、攻山。
但发生了安喜军这档子事,他只能收起了攻山计划,转而去解决安喜军的问题。
既然安喜军并未哗变,徐子凡也稍稍心安。
他一声令下,三营的士兵便从中间拉开了铁丝网。
徐子凡让三营长吴林严密防守营地,自己则带着萧白、侍卫、行军仓管,赶着几辆马车向安喜军营地走去。
他想亲眼看看,乾朝普通士兵的冬衣。
很快,众人来到了安喜军的营寨大门口。
大门却敞开着,一个值守的士兵也没有。
冰天雪地的,士兵的叫嚷声,早已有气无力了。
他们撕扯着钱粮官,从前军大帐,嚷到中军大帐去了。
驻守前军大帐的前锋部队,也从各营搬出了许多冻死的士兵。
而后,前军、中军和后军,陆续汇合起来。
整个安喜军,能喘气的全都来了。
他们死死围住中军大帐,不断叫嚷,讨要说法。
要不给件顶事的冬衣,要不撤退。
几个乡兵都头,手里拿着一叠灰不溜秋的“冬衣”,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把撕开。
里面掉落出来的,果然全是麦草和树皮,甚至还有木屑和土渣。
“弟兄们,仔细看一看!这是给人穿的吗?”
黑压压的士兵,紧紧挤在一起,如同暴风雪中的企鹅一般。
但他们没有企鹅的厚皮护身,一个个被冻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不止。
“弟兄们,这能不冻死人吗?”
“值娘贼!亏杀我等!”
“都头!带大家干吧!怎干都成!”
“杀死这个狗贼,定然是他搞的鬼!”
……
中军大帐周围,上百名身穿铁甲的亲兵,手中紧紧握着长刀,紧张地与众人对峙着。
他们厉声呵斥,甚至把刀架在了一名都头的脖子上。
然而愤怒的士兵寸步不退,还越聚越多。
人山人海,群情激愤。
被捶得鼻青脸肿的钱粮官,垂头丧气地站在人群前面颤抖。
而躲在大帐中的宋喜,肥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颜色。
他知道这些冬衣是怎么回事。
这次出征飞鹰岭,他本来是不同意的。
他也非常清楚,穿着这样的冬衣,躲在营房中,还能熬过去。
一旦去到野外作战,士兵住进单薄的帐篷中,弄不好就要冻死人。
但为了跟着徐子凡顺军功,他还是勉强出征了。
他一直心存侥幸,料想大雪下个一日就会停,太阳一出来,士兵就会熬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雪一下,到现在都还没停。
不出太阳,就要出事。
昨晚气温骤降,果然冻死了不少士兵。
更加没想到的是,这群乡兵竟敢聚众闹事。
这都怪……徐子凡那厮,要不是他带自己出来,士兵安能冻死?
宋喜渐渐愤恨起徐子凡来,嘴里骂骂咧咧。
这低贱赘婿,果然是个扫把星……
心里虽然有气,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完全没了主意。
只能把肥胖的身体裹进被子里面,闭着眼熬时间。
在他的成长历程中,这一招很受用。
每当他闯下大祸,不知怎么处理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他那权势熏天的父亲就会给他摆平一切。
久而久之,这竟然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虽然现在父亲不在这里,但这种习惯在啊!
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索性就睡一觉再说。
副将和校尉们也来劝过他,让他出去安抚士兵。
但他只是撂下一句:“你们看着处理,我没辙。”
这坑爹玩意儿……
副将只好带着校尉们出了大帐。
他一边安排亲兵严密保护大帐,自己则带着校尉分散在四周。
分头劝说士兵,以防出事。
当然,这一切徐子凡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士兵们快冻死了,想要厚实的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