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马车在小镇的白教教堂门前停下。
芭芭雅拉在刺客女仆的搀扶下颤抖着走下马车,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极端的疲倦劳累让她的伤势更加恶化,被绷带和纱布裹着的脸庞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若有若无的异臭。
此刻的时间是她与安提尔重逢七天后,此刻的地点则是滴水土一座小镇中,在继续经历了几十个小时艰辛的旅途后,她终于成功地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这座小镇的这座教堂,她和麾下刺客女仆们约定见面并重新计划的地方。
“教官……”身旁的刺客女仆有些不安,但芭芭雅拉毫不吝啬地表现出自己的强悍,她用力一摆手,将搀扶自己的刺客女仆挥开,艰难地在原地撑直身子,重振衰弱的气势,再度变回那个强悍的自己。
她很清楚,在马上就要开始的会面中,自己不能展现出半分软弱。
这里是远离阿特提尔斯势力范围的新大陆,在这里驻扎的刺客女仆们常年游离在夫人的权威之外,她们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她们的可靠程度却没法被百分之百信赖。
她已经离开新大陆很长时间,无法保证这些刺客女仆会不会在此期间产生某些别样的想法,当然,这些刺客女仆们不会升起违逆夫人的想法,但违逆芭芭雅拉却是另一回事。
更别说,她们将要面对的敌人还是安提尔少爷,夫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儿子。
她们不一定会直接跳反到安提尔一边,但却有很大的可能在争斗中选择中立,毕竟,刺客女仆们对自己的认知是夫人的家仆,现在她这个女仆长和家族的少爷起了争执,不管站在哪方都似乎不太合适。
这不是虚无的幻想,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当芭芭雅拉处于完全状态之时,只需要一个冷漠的眼神,只需要轻轻扯动手套的动作,她就足够压制这些小辈们的想法,逼迫她们放弃自己的打算,完全地效忠于她,可现在状况却不同了。
疼痛和疲劳让她变得愈发孱弱,她的气势大不如前,似乎连只发狂的恶狗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她通过压倒性的暴力所带来的残酷,将恐惧深深根植于刺客女仆们的内心,通过恐惧驾驭她们,可若带来恐惧的暴力不再强大,她们还会继续乖巧顺从地听令吗。
哪怕是芭芭雅拉,她也不敢赌,于是,她做了个深呼吸,强打精神,昂首挺胸地推门而入。
教堂并不算多么宽敞,十几张长椅就是这里所有的家具,周围点着摇曳昏暗的蜡烛,负责此处的牧师早被买通,他今晚会去镇上过夜,教堂里不会有除刺客女仆以外的其他人。
来自新大陆各个分部的刺客女仆负责人等候在此,一人来自枫丘分部,八人来自西岸分部,五人则是滴水土当地的负责人,她们沉默不语,将视线望向走进来的芭芭雅拉。
视线锐利,远胜在旧大陆活动的刺客女仆们,这并不奇怪,新大陆的局势可不像旧大陆那样稳定,只有那些精明狡猾又强悍的刺客女仆,才能够在殖民者和土著民间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编织出可堪一用的情报网络,搭建起能够起到效果的人际关系。
芭芭雅拉没有急着说话,她淡定自若地向众人点头示意,随后步态稳健地穿过众人,来到教堂里的白太阳圣像前行礼,就像是个在饭后散步时恰好路过教堂,于是进来向纯白之源表达敬意的路人。
沉默的刺客女仆们彼此交换视线,根据她们掌握的情报,芭芭雅拉应该已经在牧牛地的战争中,被她们的安提尔少爷毫不留情地重伤,甚至到了生命垂危的程度,但现在看来,这项情报似乎颇有夸大。
芭芭雅拉敏锐地感受到氛围的微妙变化,她知道自己的伪装有所成效,便在向纯白之源祈祷能够顺利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刺客女仆们露出淡然的微笑。
“诸位,让你们久等了。”
声音在冷淡平直中透露着隐约的压迫感,就如她过往一样,刺客女仆们终于有所确认,她们纷纷站起身对芭芭雅拉行礼,此前那种暗含杀机的氛围在顷刻间消融无形。
“晚上好,教官。”
于不声不响的几句简单谈话间,芭芭雅拉就将萌芽的叛逆掐死在摇篮里,并在此凭借自己过往的余威和此刻的表现,重新建立起对刺客女仆们的控制。
芭芭雅拉点点头,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直接走上牧师平日里用来宣道的讲台:“回报状况。”
“是,既然是在滴水土,那就由我这边先来,滴水土的共计十七名成员已经全部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