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到庄尾,人们又纷纷起床煮早饭,吃过早饭,天还没完全放亮,又去继续一天的辛苦劳作。
何小丽是不上工的,明着上她有个吃奶的孩子,可大伙儿心知肚明,她男人是大队主任,即使心里有怨气,可嘴上又不敢攀她。士英和淑芬都有吃奶的侠子,可她们得去上工,割麦栽秧样样做,一天都没闲过。本来理应赵妈妈在家照应几个小孩的,见小丽不肯上工,也只好去老年组做些较为轻松的活计。文翠和文美丢给小丽代为照看,饿了有煮饭滗的米汤,实在哄不住了,就把她们抱到田头,给她们的妈妈喂奶。有时何小丽怕抱去田头,或者是做生活的田块离家实在太远,就用自己的奶水喂。学校也放忙假了,玉莲跟着老年组干活,忠信带着文巧文兵帮四嫂照看家里。
赵妈妈毕竟年纪上身,久不做生产队的活,加之身上有暗疾,腰酸背痛,上了几天的工,实在不能再下地干活,反正偌大个家庭煮煮烧烧洗洗浆浆也要有人,儿子媳妇们便不再让她出工,顺便帮着小丽照看小孩。赵妈妈做家务也不轻松,每天凌晨队长的哨声还没响起,她便起床,先煮点面疙瘩或者清汤糕给赵老爹,赵老爹每天在别人上工之前就早早的下田了,耕田耙地全靠他一人。赵妈妈舍不得他,毕竟赵广发快六十的人了,跟他吵了几回,让他不要用牛了,可队长不放,说队里没人会用牛,那年他侄儿大陈子把牛用死了是个前车之鉴,所以他力劝赵广发再用两三年。赵老爹对牛也有感情了,心下里也舍不得,说是趁自个儿能动动,到底挣些工分呢。赵妈妈心疼老伴,每天会按时按点送节晌到田头,节晌大多是面条,偷偷的在碗里放个荷包蛋,说是偷偷的,那是因为烧节晌时,几个侠子趴在锅台上,馋得口水直淌。
时里天气,终日阴雨绵绵,生产队还有一半的田块没栽秧,把个队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没章程,只好动员在家不上工的老弱懒残人员。何小丽自然不敢去招惹的,不要说忠智的缘故,那个女人本来就不能惹,惹急了,她连呟带骂,不上道儿。
赵家人刚吃过中午饭,碗筷还没收拾,陈队长戴着斗篷站到了门口,赵老爹问道:有什么事吗?队长道:下午没什么雨了,想加人栽秧,都交时几天了,老话说的好,时里栽秧赶上趟呢。对赵妈妈说道:你家婆媳俩个着一个去。良久,小丽没应声,赵妈妈道:那我去吧。队长说声好,又对赵老爹道:我们一起去三十五田里看看,看田整了什么样子了。赵老爹道:头道耙过了,大致上还平。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赵家屋西山头的田埂向西而去。
赵妈妈收拾锅碗,士英淑芬给孩子喂奶,男人们去撑秧船。妇女队长田大翠催人上工。士英道:催什么呀,秧船才动身。大翠道:要放栽秧绳呢,七十田撑船近,岸上走远,再等我们到田头,秧船也差不多了。河浜的路上熙熙攘攘走着上工的妇女,士英把文翠放到睡窝子里,赵妈妈向道小丽看好侠子,婆媳仨拿了秧绳一起上了路。
何小丽照看嫂嫂的侠子也不太心甘情愿。她用凳子坐在锅屋门口,任由几个小孩在锅屋里玩闹。无意间她瞥见赵妈妈床头的红漆箱子,箱子有锁鼻子,却没上锁,用一根半截筷子别住鼻扣子。何小丽想看看婆婆箱子里有什么东西,便打开了赵妈妈的箱子,里面不过几件过年或走亲戚才能穿的衣服,还有一块新布料,她晓得婆婆才舍不得花钱买布料呢,定是古湖的亲戚送的,因为她看过妈妈也有一块同样的布料子,那布料是老年人穿的,她提不起兴趣,她看见箱子角有个红布包袱,她拿出来打开,里面包着的是副银手镯。那日,她抱着大牛在庄头姓李的人家玩,看见人家的小孩脖子上戴着副银项圈,她也想跟大牛打一副,听人说银匠店里要好几十块钱呢,还不肯卖。她看看婆婆的这副手镯挺粗的,改副项圈绰绰有余。遂趁趴在小桌子上做作业的文巧不注意,将镯子塞进口袋里,然后向道文巧看好文兵不要上河边,自个儿去了南屋,将镯子藏到自己的木箱子底下,寻思着大忙结束后,去趟益宁找个银匠铺子看看。说来也巧,这当儿路上有个银匠挑着担子在吆喝换打银器。小丽暗自思忖,放在箱子底下怕被忠智发觉,带到娘家也怕妈妈看见问了镯子的来路,倒不如先卖了,落得个利索,等过了三五个月,再用钱买副项圈岂不更好。遂出门喊住银匠:要银器吗?银匠道:最好是换打。小丽道:我只想卖,如你想收,我就给你看看。银匠道:你拿来看看。小丽遂拿出手镯,银匠左看看右瞧瞧,道:东西是好东西,有了年份,你卖了它做什么?小丽道:你这个人,哪像是个做生意的?你管得人家为何要卖它,你就看看能值多少钱,出个价钱。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