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正是个闷热的日子。
廊下蟋蟀声不止,树上蝉鸣难断。
躁动的季节,人也跟着胸闷气短。
此刻,古色古香的闺房内。
女孩刚清醒没多久,还在蹙眉深思,就撞见比她小几岁的丫头溜进房间,在衣橱里肆意翻动。
——她翻出了一件碧绿色的水波披纱裙,兀自挂在自己臂膀间,一点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女孩思绪涌动,猛地想起这个小丫头是谁,她赶紧坐起来质问:“李思思,你拿我衣服作甚?”
小丫头被叫得一愣。
许是没想到她的态度会这样强硬,便冷声回答她:“五姐,今日我们一家都要上城主宫里做客,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你近些年越发长胖,这衣服放着也浪费,不如给我穿去,为咱家长长脸。”
小丫头是妾室汪红所生,一脸狐媚相完全继承于她的亲娘。
哪怕如今仅有十三岁,五官还没长开,但小小的瓜子脸初见美艳。
长大了,模样定不输李家长女李嫣然。
但女孩完全没有体恤庶妹的意思,她下床一把夺过裙子,找到妆奁里的剪刀,一剪子就剪破了。
“你想得倒美!我的衣服哪怕穿不了,也万万没有让给你穿的道理。还是你这小丫头,自知出身卑微,专喜欢捡别人的旧衣服穿?”
“五姐你……”
五姐李盼儿平时受了欺负,半句话都憋不出来。
如今这般牙尖嘴利地嘲讽她,她哪里受得了。
小丫头很快就开始掉眼泪,哭得惊天恸地。
“爹!娘!李盼儿她欺负我!”
李家富裕,三进的四合院落,内眷的住房都位于三进院内的后罩。
后罩房连排好几间,面积都不大,原先李家爹娘也住其中一间。
自家中四个姐姐,大姐李嫣然、二姐李香榧、三姐李竹青、四姐李茹楠先后嫁出去,后罩房两间或者三间的被打通。
如今,爹娘住在最大的一间,汪红带着李思思住着稍小一点的,只有李盼儿,住在原来的一小间,一直没挪动过。
剩下一间,是大姐李嫣然以前的闺房,哪怕她已出嫁多年,家中依然给她留着,并且时时派人打扫。
两相对比,李盼儿在李家并不得宠。
这很明显。
这也是为何,李思思敢光明正大到她房间里拿衣服,却打死都不敢进李嫣然的房间随便翻找。
可再不得宠,李盼儿好歹是嫡出的姑娘。
爹娘再不待见她,也不至于真的对她这个亲骨肉痛下杀手。
女孩淡定地考虑清楚后,瞥了一眼房间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极其嫌弃。
“要哭去自己屋里哭,我还没死呢!”
然后她转头就缩回了凉席,使劲扇着扇子纳凉,一边嘴里还忍不住嘀咕:“妈的,以后没有空调、没有手机,这日子得怎么过呀?”
没错,此刻躺在榻上莫名悲伤的女孩,已非原主李盼儿。
现在她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敢想敢干的现代独立女青年。
自然,没有被一个十几岁小丫头欺负去的可能。
“……”
因李盼儿的态度太过冷漠淡然,被凉在一旁的小丫头哭得越发大声,她不由心里生出恐惧。
平时软得跟个包子一样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真被脏东西附身了?
一哆嗦,小丫头哭声都抖了。
很快,李思思的哭声招来了一大家子的目光。
李家当家李功仁走在最前头,妾室江红在一侧扶着他急匆匆过来。
而主母赵月梅带着几个丫鬟姗姗来迟,老远就冲李盼儿的房间喊:“李盼儿,你一天不给我惹事心里就不舒服是吧?早晚我都得把你这个赔钱货嫁出去,耳根子也好清静几天。”
见状,李思思抽泣得越发大声,扑到李功仁怀里哭诉:“爹,思思不过跟五姐借件她不穿的衣服,她竟然剪了都不让思思穿……多浪费呀……”
李功仁向来喜欢李思思,见小丫头脸都哭红了,赶紧把纤细的小丫头抱到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
“思思乖,不哭,不哭,爹替你教训你五姐!”
再看一眼榻上女孩略微厚实的背,他气不打一处来:“李盼儿!人没事就赶紧收拾下床,给你妹妹道歉。”
女孩没有翻身,继续背对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