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雪醒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暖洋洋的阳光穿过窗棂照了进来,架子上搭着湿漉漉的蓝色帕子,帕子上凝结起来的水正一滴一滴掉进铜色洗脸盆里,泛出一声一声好似悠远清澈的梵音,苏浅雪伸了个懒腰,又翻过身憩了一会儿。
小白狐此时正躺在木桌上,桌子上面铺了一层绒毛毯,她的白色绒毛尾巴机械地在身后扇来扇去,和绒毛毯上的冒出来的细丝藕断丝连、你来我去。
年老的大祭司阮阿黎叔深邃的眼眸中透出一种魅惑之火,那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欲望正在燃烧着。她抽动了三下,刻着三三两两奇怪纹路的木质盒子就打开了,第一层摆着一些止血的棉布,第二层放着已经炼制好了的药,第三层是一些细长银针。
黎叔将一些银针分别插进了小白狐全身十三个穴位里,小白狐发出柔柔的呻吟来,她又转身点燃了一枚短小身粗的木香,围着小白狐全身绕来绕去,直到木香终于燃尽,她才放下有点酸胀的手。
过了一会儿,她盯着小白狐看起来,突然脑海里就闪过一只雪白的狼的身影,她不自觉的来回抖动,和蔼的眼神就瞬间狠辣起来,眸子里火热的魅惑转瞬被浇灭,透出一股灰色的混沌。
她沉重的眼皮耷拉着,也跟着心中的不安而跳动起来,阮阿黎叔颤颤巍巍站起来,转身进了内屋的密室里。
密室幽暗无光,她凭着记忆向前走去,转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一阵昏黄的光,她的脚步愈加急促。
“母亲,母亲,我该怎么办?”
阮阿黎叔跪在一幅画像面前,双手不断揉搓起来。随着揉搓力度的加大,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
她苍老如树皮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嘴里咬了一块白布,汗水不断从皮肤里渗了出来。只见她把腹部的衣服撩起来,昏暗的光线隐隐绰绰,腹部中间包裹着一大块白布,白布透出发黑的血污,她将一圈一圈白布解开,里面有一个窟窿,窟窿里的内脏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有节奏的伸缩着。
墙上画像里的女人笑颜点点,小嘴微微咧开,想来成画年久,她的肤色已经开始发黄。阮阿黎叔望着她,那摄人心魄的双目如同有了生命,两两对望,痛苦交换,画里的女人神色时而微笑,时而狰狞,不断闪过,直到香灰鼎里的三炷香化成了灰烬,斗士里才恢复了平静,唯一不同的是,画纸更加脆黄了。
阮阿黎叔蜡纸般的脸上淌出一行泪来……
“母亲,多少年来,我曾无数次辗转难眠,由衷地讲,我没有您无私,我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去为了所谓的不可测的部族延绵,如今我也走到了您的年纪,是吧,我记得您就是两百岁时没的。老实说,您不如我伟大,百年孤独,百年离殇,我心中隐隐觉得,我快要走到尽头了——每每遥望天上的月亮,我总想起百年前雪原上的那个冷夜……”
苏浅雪洗漱完毕,正巧大祭司差了人来喊饭。来人约摸十二三岁,略长的发都束在了身后,穿着一身严整的蓝布长袍,一脸严肃,眼神偷偷摸摸瞥了瞥苏浅雪,稚嫩的眼神总有点纯澈。跟着小孩沿着外堂进入了里屋,里屋布局星罗棋布,景设同质太多,回廊小径常常交叉过密,仿佛一棵树上外延出去的枝干,苏浅雪第一次看这种模式的布局还是在苏州园林。
等到了主屋,一排撑天长的木板门依次排开,不过只有中间的大门被打开了,四四方方的院里种了两棵树,冬末春初的时节,它们都整整齐齐发出了的黄绿黄绿的嫩芽,偶尔引来几只鸟雀停留,几声尖细的鸟鸣即使到了屋内也听的清楚。
“还不知,客人远道而来,如何称呼?”
阮阿黎叔厚如老钟的声色打破了寂静,苏浅雪从屋外鸟鸣回过神来。
“那个,奶奶叫我小苏就行。”
“奶奶……哈哈哈!我以为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听不到这人间至亲的昵唤!小苏,小苏,哈哈哈哈!”
苏浅雪显得有些局促,筷子尖上沾了几粒米饭,碗里满满的饭已经被戳出了一个浅浅的窝。
“那个……奶奶,我朋友她……还好吧?”
“小白狐一身绒毛护体,又修得人身,这点伤不要紧的,小苏安安心心吃完这顿饭。”
阮阿黎叔指了指苏浅雪的碗,又拿起筷子夹了今早刚摘回来的嫩笋,嫩笋上面泛着油光,又因为本身口感的清脆,油腻适当,清脆爽口,倒是一盘好菜,苏浅雪拿起碗接住,快速地扒拉了几口饭,清脆和油腻同时在味蕾爆炸,混合着喷香的米饭,苏浅雪感觉这就是人间至味,又多夹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