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金陵城落了一地金黄。
踏着落叶,书童寻到秦淮岸边那栋小楼。几日打听,得知龚鼎孳返京路过金陵,正在秦淮小楼里宴请客人。
听说是为了他那娇妻“横波夫人”,宴请的也是金陵陷落前的亲朋好友,久别相逢其乐无穷。
闻龚鼎孳才华了得,只是降清一事,多被世人讥讽。
书童并不知道柳麻子是如何与他结识,名单上面,有他名字,当初和复社子弟们同仇敌忾,不应该与龚鼎孳这样的人往来才对,到底如何,还是一探究竟为好。
书童打算拜访,再晚一些,将有错过可能。
一大早,书童叩响大门,侍人开门,瞧里面,见众人开始一天的忙碌,布置宴会,他不知这是第几场。
“请问,有何事?”
“俺想求见你家龚大人。”
“哪家书童呀?”
“刘家,不是俺老爷的意思,是俺有事求见,你进去就说是柳麻子委托。”
侍人眼睛一转,关上门,不一会儿,待大门再次开启,侍人毕恭毕敬,请书童进去。
“我家大人正在穿戴,请到书房等候。”
“多谢!”书童站在书房内,并未坐下,而是笔直地站于原地。
里面书籍不多,许是路途遥远,携带不便,零零碎碎,各式各样,还有不少公文,并未整理好,又或是因为夜读,来不及理清。
不多时,龚鼎孳推门而入,径直坐到椅子上,书童行礼。
“何家书童,找我何事?”
“刘家书童,今日来见大人,只是因为柳麻子有请。”
“柳麻子?”龚鼎孳皱眉,“我们确实许久未见。”
“哎呦,这可太好了,柳麻子念大人你,他就在栖霞山上隐居呢,大人抽个时间探望探望!”
龚鼎孳笑着摆手:“星夜兼程,恐怕我没那个时间,等今天宴席饮罢,便携夫人北上,不做停留。”
“想必柳麻子是为了报恩,当年我途径金陵,遇柳麻子说书,收入甚微,于心不忍,便赏他几串钱,此后年年接济。”
书童拍手:“龚大人济弱扶倾,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呀,俺说柳麻子隐居数年,如何生活,原来都是龚大人的造化。如此也好,俺替柳麻子拜谢大人了!”
说罢书童跪地。
“多年不见,我也无求于他,这样吧,我抄首诗赠与你,带给柳麻子,告诉他,等我回京,理清杂事,便邀他北上。”
“可行,可行,都说龚大人才貌双全,夫人颜艺双绝,小的羡慕羡慕呀,得诗一首,便也流传千古!”
书童起身帮助取来纸笔,随后研墨。
“不用纸。”
不料龚鼎孳挥挥手,从腰间抽出折扇。
“早听闻柳麻子四处约下‘十年’约定,信物就是那桃花扇,我便题诗在扇面罢。”
“莫非大人也听说过侯公子的逸事?”
书童压住扇面,龚鼎孳沾墨挥写。
“多多少少从柳麻子口中听说,李香君对侯朝宗是忠贞不渝,为了爱妾苟活也没有不妥,那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你可知道,殉节简单,一死了之,只有活下去之人,才是真痛苦。侯朝宗能有桃花扇逸事,我龚孝升其实也应有逸事闻名,只是世人对我未殉节一事所不齿,讥讽我多年。”
龚鼎孳瞧见门外忙碌的身影,话语间不少惆怅。
“横波当年独自从金陵跋涉北京寻我,我正在大狱之内,若没有横波,我哪还有如今风光,早就死在大狱之内。横波不能无我,我便不能丢了性命。”
“大人深谋远虑,岂是那些小人能讥讽的,他们不也活到现在,哪来的脸面!”
书童见笔如游龙,风韵至极,安耐不住念了出来。
“倚槛春风玉树飘,空江铁锁野烟消......兴怀无限兰亭感,流水青山送六朝。”
“好诗,好诗呀,柳麻子见了也要称赞一番,龚大人是才子,配上佳人,简直天造地设!”
龚鼎孳微笑点头,似乎也在感受诗扇的余韵。
“这扇也送于柳麻子!”
“好嘞!”书童接过扇子。
“还有,我命人准备些银子,赏你一部分,余下交给柳麻子。可别忘了交代之事。”
“对谢大人,请放心!”
晌午,取完银子,书童离开小楼。
龚鼎孳待宴席散尽,携顾横波北上,相比于前朝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