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姜雨涛没有等待多久，便听见院内传来清晰，却显得急促的声响。

像是木质道履，踏击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这声音明面上是践踏在地面，实则是在姜雨涛的心间。顿时，姜雨彤感到一阵不安，不安中掺杂着些许的慌乱。

大隋是礼仪之邦，凡是公职人员，莫不要求讲究礼仪。最为基础的，便是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

其中行如风，便是讲究行走合乎礼仪，不急不缓，符合生理结构的同时，满足对美学的追求。给他人一种如沐春风，谦谦君子的感受。

而一旦一个人情绪激荡，体现在外面的，自然是行走失据。

姜雨涛哪怕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也有了预期，绝对不会是好事。

果然，相比前次偷摸着半开大门。这次道馆大门毫无顾忌，左右两扇俱完全打开。

方才的小道士重新出现在姜雨涛面前。

却见他方才忸怩与温和的面容完全消失，整个人铁青着一张脸，嘴巴恶狠狠地高高撅着，像是可以挂上一桶井水。

见了姜雨涛，小道士先是恶狠狠发出一道“哼”声。随后双手叉腰，显得高高在上，不愿与姜雨涛这等凡俗扯上什么关系。

“神道，您这是……”

“哼，姜胖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压根不认识主持。知客师叔都说了，不知道你的名姓。更不知道主持和你有什么交情。你居然敢欺骗我，让我被师叔好一顿教育。”

姜雨彤哑然，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愣住了。心道：虽说自己近十来年没有拜访过主持，那秦知客若是从他处调任来的，不知道自己与主持关系，尚且情有可原。可因为朝廷对道教的态度，以及自己与主持关系，姜雨涛近些年是崇信应天教。每年可都捐赠了大量的香火香油钱。

便是有事无事，也往往请青云馆的道士到家中传承教义，开坛作法。

现今居然换来这等待遇，一时之间，姜雨涛心中念头阻塞，不能通透。

小道士在领导面前吃了亏，可没好气理会姜胖子在那儿傻愣着。说着便从怀中内包里掏出那枚玉器，本想直接扔给姜老爷。但想着这玩意好像挺值钱的，要是磕了碰了，自己小身板也赔不起。或许也还有刚刚收了姜老爷那跑路费的情谊。

想到这，小道士好歹是用食指挂着红线，递到姜雨涛面前。爱搭不搭道：“哝，拿去。这次算你运气好，师叔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再敢随意勾连道门，牵连到主持这样的人物。少不了一顿板子，叫你好看。”

说完，不待姜雨涛有什么反应。早就“嘭”地一声，将大门再次紧紧关闭。

“老爷，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台阶下，车厢内的女子，方才也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响。但她不敢随意抛头露面，须知化外之地，宗教风俗忌讳。很多时候有一种“重男轻女”的规则。

若是冲撞了里面的神仙，女人只怕要被自家老爷给休了。

于是，赵氏只敢透过车帘处的缝隙，悄悄地偷看大门处发生的事情。

原想着老爷一开始言之凿凿地述说着，姜家与主持有几代情谊。再加上又取出了福儿身上的信物。想要进入道馆，拜访主持，肯定是十拿九稳。

哪知刚刚那小道士去而复返后，态度便转变了一百八十度。不仅气势凌人，还将老爷视若珍宝的信物如弃敝履。而反观老爷，却傻愣愣待在原地，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如今姜家大院，看似繁荣。实则内里已经暗流涌动，岌岌可危。

少爷姜海福是一个痴傻的，不值一提。而赵氏这位名义上的当家主母，出身低贱，母以子贵，运气好才依靠着生了一个儿子，摆脱了妾室贱籍，名不正言不顺，不知明里暗里，多少人看她不顺眼。

唯有姜雨涛，是姜家的擎天一柱。只要他不倒下，赵氏和他儿子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是以很多时候，赵氏关切姜老爷，甚至胜过她自己。

眼巴前见到姜雨涛这副模样，赵氏当即也顾不上冲撞道家神仙。一跃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提溜着下裙裙摆，冲到了姜雨涛身旁。

姜雨涛感受到身旁人的呼喊，更体会到赵氏内心的忐忑。总算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面容，“唉，没事，没事。”

姜雨涛摇了摇头，强撑着在赵氏的搀扶下，一步一个台阶，走向马车。

原本矫捷轻巧的身子，似乎被小道士随意的两句话，便抽走了精气神。终于，恢复成了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