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正的她。
第二天清晨他们早早出了门,际水在餐厅还有一份兼职,启然之就陪了她一同去。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店里来了不少家长陪同的孩子。际水收拾上桌客人吃完的剩菜时,启然之就帮她端着盘子。
“你看。”际水指向邻桌的一家三口,夫妻两个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模样,年轻漂亮的妈妈正给小女孩剥虾,爸爸笑着给妈妈递纸巾,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笑起来,小女孩笑得前仰后合,弯腰一下躺在妈妈腿上。小女孩从妈妈怀里抬起头,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撒娇:“妈妈,学校里的同学都说他们下周会去,会去海洋馆,妈妈,你和爸爸也带我去好不好?”“好好,下周就带你去,你呀,真是,可是要在学校乖一点才好。”温柔的妈妈揉揉小女孩的脑袋,给她用纸巾轻轻擦嘴唇一圈的酱料。
际水转头冲启然之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父母疼爱,家庭幸福。对我真的好奢侈。”她把手上盘子里的剩菜倒在一个大桶里,又很认真地说道,“哥哥,你想过离开这里吗?”她有时觉得,哥哥简直不像是这样的家庭出身的,他和那位“父亲”完全是两种人,那种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也许他的生母是个温柔美丽的人,是个如他一样温暖的人。而他们是不属于这样藏着无数污垢的地方的。
“际水,”启然之看着她的眼睛,“你一定一定要考到我所在的城市,我们一起兼职上学,不要待在这里。”
原本的故事里,际水留在了这个带给她痛苦折磨的城市,一直到死去也没有听到哥哥的真挚的承诺。
际水拿着盘子的手一软,差点把汤水洒在身上,有些惊喜,微微愣了下,好像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笑着,两颗小虎牙在她的笑容里开了花,一跳一跳地。
......
“哥哥,我做到了啊。”际水告诉启然之她马上就可以来到他的城市,电话里,她的声音稚嫩里带着明显的激动,不时听到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她说了很多话,从昨天吃过的晚饭到好几年前见过的流浪猫,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下来,最后平淡到悲怆,她说,“哥哥,妈妈去世了。前几天走的。”好长时间的沉默里,启然之听见微小的抽泣声。他好像能看见那个女孩子发红的眼眶,夺眶而出的泪珠如露珠一样滚落过脸颊,她一定在不停地擦眼泪,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好告诉自己她真的是坚强的。这几天,她没掉过一滴眼泪,可一听到启然之的声音,她一下就忍不住了,突然觉得很委屈。
“我好想见到你。哥哥......我......我有话对你说,我.......”还不等说完,际水又哭起来,一会儿之后,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际水发来短信:哥哥,最近发生很多事,我觉得我像个废物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快撑不住了。
启然之当即回程,他要去接她离开。
在江边见到际水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齐肩,黑色光亮的发帘如美人宫闱中的丝绸帷幕,在江风里飘飘然,卷起空气中的清甜味道。个子也高了些,身材纤丽单薄,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裙,露出的纤细脚踝下是一双赤裸的双足。长裙裙摆如海浪一样摇啊摇,好像在唱着遥远的歌谣,歌谣随风漂浮到耳边,空灵绝响。不知道为什么,启然之竟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作为神明的际水,他一时不知是在梦里还是过往皆是梦境。
际水回头见哥哥站在远处,有些疲倦惆怅的脸上惊喜地炸开一朵笑,她奔向他,柔软的发丝在风里滑行,发尾的微微弧度是弯月的形状。她一把抱住启然之的腰,半边脸靠着他的颈窝,以前她不敢与他太过亲密接触,因为他会生气。而如今不一样,哥哥火速赶回来接她,愿意满足她的要求,她意识到她被重视着,她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求必应,她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她想在温柔的风里抱着他,听岸堤上小孩子快活的嬉闹声,看夜间漆黑空中燃亮的烟花,感受到他脉搏跳动的声音,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特有的温情清新的香气。她想告诉他,她真的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