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说他会去花会。以往他也去过几次。学生们有他关照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际水不喜欢这种热闹的集会,人多的地方太吵,也有诸多不必要的矛盾,不可化解,只白白闹得不开心。她对于哄笑,欢呼,激烈的竞争不感兴趣。
她不知道为什么启然之喜欢与她聊起从前的事,他以前的经历,际水永远也无法体会的生活,听起来精彩但却繁杂无聊。但际水并不讨厌听启然之说给她这些,她认为启然之的声音好听,他的故事和以往她听过的不一样,这种有分量有层次感的声音让她觉得很放松。她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似乎记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向来记性很差。
启然之和她说起花会,她也并不插话,她曾经去过这传说中的花会,当然是因为大人的安排。神界并不是放任三界不管,而是神界不会在明面上管理,那些会上比拼时候不公平的手段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些都是大家互相默认的规则,没有人有权利去干涉,如果神界不下规定的话。民众需要自己的空间,被过分管理会打击民心。她是明白这点的。倘若不需她出手,她是断不会去处理凡世间一些俗事。
她是神,但她也俗。她不是人们眼中不可亵渎的神明形象,那些都是在人前的选择性的神格表演。她不会告诉人们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只需要做好她的本分工作就好了。
启然之向她请假,他想回去看看老板娘,不知道那个竹林之外的茶馆怎么样了,不知道老板娘有没有挂念他。启然之第一次参加花会,就是老板娘鼓励的。她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温柔,娴静柔和,老板娘很少与启然之谈论世间废话般的大道理,她尊重启然之的想法,善于倾听。她带有烟火气,但又让人觉得超凡脱俗。启然之离开神界后,才知道神界之外的美好原来是这般样子。老板娘经历了很多东西,但从来不向他诉苦,他几乎没有听过她谈起过去,老板娘的过去对于他来说是黑漆漆的空白。
不像他,总是忍不住和际水说起那些过去的琐事,不管她愿不愿意听。他就是看到际水,听到她交代一些事的时候,就很自然地说起来了,等反应过来,也不好停下。他是真的想与她分享以往的经历,可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在际水看来,应该只是普通同事吧,这样不会招致她的讨厌么?他在际水面前,次次少了三分谨慎,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说这么多话。他不是多话的人,他们说他沉默寡言,可在际水面前,他好像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变得很啰嗦。像曾经在那条混乱肮脏的街上看见的发胖的妇女,总是喋喋不休。
实在有些过分了。
事实是,际水并不在乎这些,她连启然之的失态都没有察觉。
“我不怎么了解妖族鬼族人民的生活细节啊,感觉还挺有趣的。”际水听他说完,淡淡以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作为结局。
启然之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际水很少去直视他的眼睛,她好像没有什么在乎的事,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
“不是有趣,”启然之有些失落,“很多时候都是不快乐的。”
际水顿了顿,接道:“神也一样。”神没有自我。
但神有权利,神不会被无止境地剥削和压迫,神有绝对的尊严。神是被优待的。
这些际水大概不会感同身受。她受的苦和万千百姓受的苦不是同一性质的。
启然之并没有反驳她。他知道她不快乐。
快乐本来就是很奢侈的东西。
一生中总有一大部分时间处于不快乐之中。
启然之也不会明白际水所说的“不快乐”是什么意思,他们从来都没有共同的经历,他们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有时候甚至无法交流。他们有时候对同一事件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环境真的太重要了。
他不想去探求他人的隐私,这是他和际水都有的好习惯。
但他想知道际水的过去。他希望际水对于万年前那场屠杀有一个明确的交代,他希望际水向他解释,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都是假象,如若不是她亲口告诉他真相,其他一切的传闻他都当成是谣言诽谤。
众人皆知南王镇主是战神,皆知她历来被神界最高统领者重视,知道她在神界的分量。以她现在的状态,启然之不能说她光芒黯淡,但她的形象确实与传闻中的有细微的不同。
生人勿近的气质也渐渐消磨,她好像变得有些性格平淡。
启然之不知道这些是不是错觉。他从来不觉得他自己观察力敏锐。但他不服气,他希望际水给他一些线索,作为他吐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