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然之隔天拿到了白曳剑,放置在暗室。暗室里那些人偶也已经移置到先前的墓室里,大爷和日晤常常秉烛夜谈,这几日几乎从未离开过那个房间。
他一直等到际水过来。
“白曳剑?”际水疑惑,不由有些惊讶。
“去问易风拿过来的。”启然之解释道,“他说一直放在他那里有一阵子了,预估你需要用到,便提前托人从神界把白曳剑拿走了。”
际水执剑对着一面墙壁,这剑果然还像以往那样沉。“似乎有点手生。”际水手腕转动了几下,剑刃划过墙壁,几道裂缝炸开。她背过剑,虚虚地握着,又去抚摸着那歪歪扭扭的裂隙,施以幻术,裂开的黑线便慢慢缝合,变回先前的样子。际水似乎有些遗憾,“这墙结实,换到其他地方就指不定只是几道裂缝,不过用了三成力......”
际水伸手从剑柄抚至剑尖,稍微侧过剑身,剑刃在手指上划过一道口子,沁出的血液从几乎快要生锈的剑刃上滴下,铁锈味分不清是血液的味道还是剑的味道。
启然之心里猛然一跳,几步走近了,抓着际水的手腕查看伤口。血从手指流至手腕,流到启然之的手上,那血液尚未冷却的温度让他揪心不已,眉毛也扭作一团。际水不以为意,看他的紧张样觉得好笑,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对于疼痛并不敏感,以前伤过多少次,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就愈合了。”际水漫不经心说道,又低头去看白曳剑,那层表面的铁锈顺着血液被冲洗掉,剑的重量略微便轻,际水提起剑,把它支起来。那剑上染了血,在光下小频率抖动着。启然之原先以为是际水受不住剑柄的重量,又觉得不合理,盯着许久,才发觉剑中似乎有股要冲撞而出的力量,际水牢牢稳住它,也在控制那股力量。那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似乎是与际水有了某种感应,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剑身便沉静下来。
片刻之后,际水放下白曳剑,仔细擦拭上面的污渍,直到看来像崭新的一样。
果然是她的剑。认主。
启然之拿过来的时候,白曳剑原先用细缎包好了,他依旧觉得沉重,甚至有种火辣辣的热感,就像是出于本能的排斥。
这把剑在其他人那里不过是一块废铁,只有在际水手里称得上利刃和武器。
际水倚在置物架旁,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启然之身上,她微微一笑,问道:“什么打算?”
启然之知道她说的是接下来的计划,具体进行到哪一步了。“神界还没有对那些叛乱组织出手,但现在已经有动静了,估计已经有神职人员卧底。我们现在的主要矛盾是对于日初,对于神界,而叛乱组织的目的便是向神界申诉,提起阶级规则的重塑,这点神界很难做出让步,矛盾不可化解。我们先要稳住神界,可以先与叛乱组织假意合作。”
“合作?”际水挑眉看他,“我不认为那些组织有对抗神界的实力。”
“当然。”启然之点点头,“你知道神明因何存在,日晤死过一回,更清楚。如果神界真的狠下心和其他三族决裂,没有三族人民的信仰和供奉,他们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弱。神界内部其实并不和平,到时候真爆发战乱,几乎就是天下大乱了。以日初的能力,纵然可以拒绝阶级更新,但失去人民信任后就再难坐稳那个位置了。”
“怎样让一位神明力量变弱......”际水苦笑,“流言蜚语再好不过。失去敬畏之心?还真是玩转舆论啊。”她经历过这种受人非议的事,可那些罪名本来就无中生有。
启然之低头笑了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其实也只是把真相告知给大众而已。”
“把神拉下神坛?”
“舆论威力大过真枪实弹,人心向背决定生死存亡。日初这么多年营造的正面形象,最终还是为了专断的权利,但现在他要的越来越多,造孽太多,覆水难收。”
际水顿了一下,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这样判断,是不是太武断了?”
“是日晤的意思。他说这件事他来办。”
“日晤?”
际水只能看见属于日晤的一部分记忆,曾经,日初和日晤非常要好,几乎形影不离,而日初做了很多枉顾人伦的事,也是因为日晤而已。她以为日晤会念及旧情心软,没想到这么决绝。
位高权重者善于篡改历史。她突然想起这一句,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神界之中神明们也不见得清明。她在失控杀了神明后痛苦愧疚,而日初却能面不改色,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与人民的关系的。难道他教育自己英勇爱民从来不会以身作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