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后背死死贴着糙粝的树干。
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不安。潮湿的苔藓渗进裤管,寒意顺着尾椎骨直往上窜,却不及此刻心底的冰凉。他知道周朋伟和王彬带着兄弟们在暗处埋伏,可这片遮天蔽日的树林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未知的棋局里。那些己方的人马此刻藏在哪个树影下?王志强又设了多少暗桩?每想及此,他攥着匕首的掌心就沁出冷汗,在刀柄上凝成滑腻的水珠。贸然现身就像往火药桶里丢火把,局面只会彻底失控。他蹲下身时,枯枝在膝盖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指腹拨开带刺的灌木,叶片刮得皮肤生疼,却不及眼睛死死盯着对峙两人时的刺痛。苏明哲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的劝诫在风里打着旋:“志强,你想想咱们以前……”话未说完,王志强突然暴喝一声,铁锹带起破空的锐响。李泽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前一扑,膝盖重重磕在凸起的树根上,疼得眼前炸开金星。可冲到一半的身体猛地僵住——若此刻现身,王志强那些藏在暗处的爪牙必然倾巢而出。他狠狠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才将那声几乎要冲出口的怒吼咽回喉咙。林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每一丝风的流动都带着肃杀。李泽盯着王志强高高扬起的铁锹,刃口上凝结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悬在苏明哲头顶的死神镰刀。他数着自己快得离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出月牙形的血痕。见王志强的铁锹最终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枯叶纷纷扬扬飘落,李泽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贴着树干缓缓滑坐下去,听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苏明哲重情重义,把当年钻狼窝、趟冰河的兄弟情分看得比命还重;可王志强红着眼的模样,分明是铁了心要撞破南墙。趁着两人争吵得面红耳赤,李泽猫着腰往前挪动。每一步都走得比刀割还艰难,枯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树林里却如同惊雷。他感觉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当挪到离两人五六米远时,他大气都不敢出,后背死死压着树干,连呼吸都控制得极轻极缓。透过枝叶缝隙,王志强扭曲的狰狞,和苏明哲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痛心,都看得一清二楚。铁锹在王志强的手中握得死紧,指节泛白到近乎透明。可那眼神里,却偶尔闪过的一丝犹豫,却像极了当年在暴风雪里,把最后一口炒面塞进他嘴里的老兄弟。李泽心里猛的一颤,原来这头疯魔的困兽,终究还是念着几分旧情的。“志强,咱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别再执迷不悟!”苏明哲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哽咽。他挺直的腰板此刻却佝偻得厉害,像棵被狂风折断的老树。 王志强突然将铁锹狠狠插进土里,震得地面都跟着一颤。他一屁股坐在倒木上,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团。他很是恼火地说道:“少跟我废话!今儿你要么闭嘴滚蛋,要么……”“今天,你要是非要埋了我,我认栽!”苏明哲突然挺直腰杆,浑浊的眼睛里闪着雾气,甚至有些哽咽地说道:“但是,可你好好寻思寻思,你就是现在把我埋了,那又能咋样?”“你寻思一下,你手里有那么多人,难道有些地方就没有盯着你的人吗,你以为能逃得掉?”王志强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密布得吓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埋伏了不少人!”“要不是你们从中作梗,老子早带着东西远走高飞,在国外逍遥快活了!”苏明哲“呸”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国外有啥好?”“咱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这片树林养了咱们一辈子!”“没有这片林子,当年你早饿死了!你就这么报答它?”这话像根钢针扎进王志强心里,他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掏出烟盒的手也微微发颤。点烟时,火苗好几次都没对准烟头。烟雾缭绕间,王志强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倒木上望着远处发呆。可李泽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那手指正一下又一下无意识地摩挲着铁锹木柄,像极了野兽在磨爪。这份平静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盘算?李泽的心又揪紧几分,默默祈祷着局势别再恶化。眼看着两人的争吵声渐渐平息,李泽心里燃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