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殿内空间广阔深邃,此刻却显得异常压抑。±o?白]马??书%¨院_;t \&?已?发?)?布>最?新`章·(节|
只有御座两侧的青铜仙鹤烛台燃烧着粗大的龙涎香烛,烛火在穿堂风中不安地摇曳,将裴徽身后御座上方悬挂的“正大光明”匾额映照得忽明忽暗。
殿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沉黑夜,更远处隐约传来长安城宵禁的梆子声,单调而遥远,如同命运的叩击。
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墨汁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从殿外飘进来的夜露湿气,混合成一种沉重而肃杀的氛围。
殿角的滴漏发出单调的“嗒…嗒…”声,每一滴都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裴徽端坐于冰冷的御座之上,一身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却也透出一种孤峰般的寂寥。
连日来的军国重压、彻夜不眠的批阅奏章,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深深的疲惫刻痕,眼窝微陷,皮肤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然而,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却锐利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迷雾,洞察一切虚妄。
他端坐的姿态没有丝毫松懈,像一张绷紧的硬弓,蓄势待发。
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报,如同无形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
殿门无声滑开,一股微凉的夜风卷入,吹得烛火一阵猛烈跳动。
王维手持一份卷轴,步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走入殿中。
他身后跟着元载,后者微微垂首,眼神在烛光下闪烁不定,嘴角习惯性地抿着,透着一股精于算计的阴鸷。
杜黄裳和内侍省大监袁思艺早已侍立阶下,大气不敢出。
御前带剑侍卫统领李太白,如同雕塑般按剑立于御座侧后方的阴影里,只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此时却是一脸期待和激动。
“陛下,”王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讨逆檄文已由臣与元侍郎等草拟完毕,请陛下御览。”
他双手将卷轴高举过顶,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他知道,这薄薄的几页纸,承载着帝国的意志,也牵动着万千生灵的命运。
裴徽抬起眼,目光在王维疲惫却坚定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又扫过元载低垂的头颅。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那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带着这一年多来握笔和握剑留下的薄茧。
握剑,自然是因为跟着李白一直在苦练剑法。
王维趋前几步,恭敬地将卷轴放入裴徽手中。
裴徽展开檄文,目光沉静如水,开始快速扫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王维撰写的主体框架上。
王维的文风如同他本人,严谨方正,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将叛军的不义之举、朝廷的正当性阐述得滴水不漏。
裴徽心中微微颔首:“王尚书老成谋国,根基打得甚牢。此乃砥柱,可定人心。”
手指平稳地翻过一页。
接着是元载补充的“机要”。
元载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字字诛心,极尽渲染叛军首领的荒淫暴虐、屠戮百姓的罪行,其中一些细节描绘得过于血腥露骨,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煽动仇恨的意味。
裴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元载…心思歹毒,虽能激愤,却易失于阴狠,过犹不及。”
一股不易察觉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阶下的元载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后背渗出冷汗。
然后,他在李太白毫不掩饰的期待神色中看到了李太白写的部分。
那墨迹淋漓、笔走龙蛇的字迹,甫一入眼,便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沉闷!
不再是条陈,不再是机要,那是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是席卷天地的狂澜飓风!
“……待朕亲提虎狼之师,驾临江陵!必以尔等之血,染红长江、蜀地!以尔等之颅,筑为京观!使千秋万代,知悖逆天威者,下场若何!”
读到此处,裴徽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浩瀚的杀气与威势,仿佛有了实质,透过薄薄的纸张,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击在他的胸口!
那不仅仅是文字的力量,更像是凝聚了亘古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天地间的肃杀之气!
耳畔仿佛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轰鸣,眼前瞬间幻化出滔天的景象:
赤红的长江怒涛翻涌,那不是水,而是粘稠滚烫的血浆!
尸骸堆积成山,断戈残甲在血泊中沉浮,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嘶鸣!
叛军肝胆俱裂,面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