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
殿内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连炭火都安静下来,光线变得幽暗。
杜黄裳的呼吸也下意识地屏住了。
“自书坊在河北道、河南道、山东等地初具规模,显出燎原之势,卑职这颗头颅,便成了某些人眼中非取不可的‘奇货’。”
刘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那份平静下蕴含的惊心动魄,却让听者脊背发凉。
“前后遭遇大小行刺、投毒、陷阱……共计七次。” 他报出一个冰冷的数字。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连侍立一旁如同影子般的杜黄裳,都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骤缩,看向刘晏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七次!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世家蓄养的亡命之徒追杀下,竟能活下来?
这简直是奇迹!
“有在荒僻驿道上伪装成剪径盗匪,趁夜劫杀,刀光映着残月,喊杀声刺破荒野;
有在卑职投宿旅店时,买通店家小二,于饮食茶水中下入无色无味的剧毒‘鹤顶红’,若非那晚卑职因核算账目至深夜,腹中饥饿,先喂了窗台上一只偷食的野猫半块点心,顷刻间那猫便七窍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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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晏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k~a¢n^s_h^u^j`u~n·.?c^c\
“有趁卑职视察书坊人流密集时,混入人群,突施冷箭,箭簇就钉在卑职脚边三寸的青石板上,尾羽犹自颤动……”
每一个场景都如同一幅血腥的画面在殿内众人眼前展开。
“最险的一次,在洛阳城外三十里铺。”
刘晏的目光变得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那惊魂一刻。
“卑职乘马车赶往新店开张吉时,行至一处狭窄山道,两侧峭壁如削。前方突遇‘塌方’阻滞,乱石横陈。护卫统领王校尉乃天工之城百战老卒,经验丰富,立刻察觉有异,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寂静,连鸟鸣都消失了。
他厉声喝令,命大部护卫下车探查,结阵警戒。就在护卫刚离车数步,两侧山林之中,强弩齐发!弩矢如飞蝗,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夺夺夺’!
车壁瞬间被射穿十数处,木屑纷飞如雨!一支淬毒的弩箭,贴着卑职脖颈擦过,冰冷的箭簇带走一丝皮肉,留下这道疤。”
他再次指向手背那道狰狞的痕迹,指尖的颤抖更明显了。
“若非王校尉反应神速,喝令护卫结盾墙;若非天工护卫皆是百战死士,拼死结阵抵挡,以血肉之躯筑墙,数名兄弟当场殒命;若非裴帅赐下的那件贴身精钢内甲护住心腹要害,挡开两支直奔胸腹的致命弩箭……卑职……早已命丧黄泉,尸骨无存!”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音和难以磨灭的痛楚。
炭火的微光在裴徽深邃如渊的瞳孔中剧烈地跳跃、明灭。
他的脸色依旧沉静如水,仿佛万古不变的寒潭。
但案下交握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显示出内心汹涌的怒意。
他仿佛能闻到刘晏话语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感受到那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彻骨寒意。
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一个本应在书斋中挥毫泼墨的士子,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来自黑暗深处的死亡威胁,能咬着牙挺过来,并将其视为磨砺而非退缩的理由……其心志之坚韧,胆魄之雄浑,已远超常人的想象!
裴徽心中,对刘晏的评价再次攀升。
杜黄裳此刻看向刘晏的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敬佩,如同仰望一座历经雷击而屹立不倒的山峰。
“除了刀剑相逼,还有……裹着蜜糖的毒箭。”
刘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世情的嘲讽,“世家手段,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
约莫半年前,在淮南道寿州,卑职下榻一处看似普通的驿馆。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之时,有人竟如鬼魅般潜入卑职卧房,未曾惊醒任何护卫,只在桌上留下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
刘晏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如同被激怒的鹰隼。“箱内,是码放整齐、足以晃花人眼的十万贯‘飞钱’!黄澄澄的票券,散发着铜臭与权力的诱惑。
还有一份……盖着清河崔氏嫡系徽记的空白荐书,墨迹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