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周家在佛山抬不起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砚往前一步,胸口起伏,“爷爷教我们练拳,是要我们有骨气,不是让我们拿婚姻当筹码!”
“反了你了!”父亲扬手就要打,却被旁边的大师兄拦住。大师兄是看着周砚长大的,叹了口气:“师父,阿砚刚回来,有话慢慢说。”
那天下午,周砚被关在祠堂里。供桌上摆着爷爷的牌位,香炉里的三炷香燃得笔直,烟气呛得他眼睛发酸。父亲搬来族谱,一页页翻给他看:“你看清楚!光绪年间,你太爷爷跟陈家太公分的地盘,武馆能传到今天,靠的就是‘信’字!你现在说不认就不认,是要让祖宗戳我们脊梁骨!”
周砚盯着族谱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在佛山这种地方,宗族的纽带比钢筋还牢,一句“背信弃义”,能让周家几代人的名声烂在泥里。可他一闭上眼,就是梁盼娣捏着玉佩时泛红的眼眶,她那句没说完的“等你……”像根丝线,缠得他心口发紧。
夜里,他偷偷给梁盼娣打电话,听筒里传来她那边的风声,还有隐约的拳套撞沙袋的声音。“我在练功。”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你……还好吗?”
“我没事。”周砚靠在祠堂的柱子上,声音哑得厉害,“你别担心,好好练拳,等我消息。”
“嗯。”她顿了顿,“我今天练了‘白蛇吐信’,比上次稳多了。”
挂了电话,周砚蹲在地上,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墈^书~屋\ ?勉+废′粤′黩^他从背包里翻出爷爷留下的拳谱,泛黄的纸页上有爷爷的批注:“缠丝劲,柔中带刚,韧可绕指,硬能破壁。”他忽然想起教梁盼娣练这招时,她总说“师父,我绕不明白”,他握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带她转:“别怕,跟着气走,心稳了,劲就顺了。”
可现在,他的心怎么也稳不下来。
陈家那边很快有了动静。先是武馆的几个老学员被陈家的生意伙伴施压,说要退馆;接着,祠堂门口被人泼了墨,写着“忘恩负义”四个大字;连巷口开了三十年的云吞店,见了他都摆摆手:“阿砚,不是叔不卖给你,是你爸放了话,谁跟你来往,就是跟周家作对。”
周砚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在武馆的院子里练拳,“噼啪”的脚步声惊得邻居投诉。他打“翻拦捶”,拳风扫过空气,却像打在棉花上;他练“十字手”,两手交错时,总想起攥着梁盼娣手腕的温度。有天凌晨,他对着沙袋练“铁山靠”,一下比一下狠,直到肩胛骨传来剧痛,才捂着肩膀滑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像困兽一样的呜咽。
他给梁盼娣寄过一封信,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说“一切顺利”,却在信封里夹了片佛山的木棉花——那是她上次说想看的花。可他没说,他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没说父亲断了他的银行卡,没说陈家阿妹天天来武馆帮忙,明里暗里提醒他“婚约在身”。
最难受的是宗族大会。那天来了三十多个叔伯,围坐在祠堂里,烟卷的烟雾把屋顶都熏黄了。三伯公磕了磕烟斗,慢悠悠地说:“阿砚,男人要懂担当。陈家那边说了,只要你点头,武馆的地皮他们再多让三分,还帮你请省里的教练。”
“我不要。”周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犟劲,“我只要我自己选的人。”
“你选?”二姑丈冷笑一声,“一个北方姑娘,懂我们广东的规矩吗?会拜祖宗吗?将来生了孩子,连粤语都不会说,算什么周家人?”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周砚心里。他确实怕过,怕梁盼娣受不了佛山潮湿的天气,怕她跟宗族里的长辈合不来,怕那些“外乡人”的闲言碎语。可这些怕,在想起她练拳时眼里的光,想起她偷偷哭时倔强的侧脸,忽然就成了笑话。
散会后,父亲把他拉到爷爷的牌位前,第一次红了眼眶:“阿砚,爸不是逼你,是怕你将来后悔。这世道,守着规矩,至少饿不死。”
周砚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他架在肩膀上,去看佛山的醒狮表演。那时的父亲,眼睛里也有光。他吸了吸鼻子,扑通一声跪下,对着爷爷的牌位磕了三个头:“爷爷,孙儿不孝。但孙儿记得您说过,练拳先练心,心不正,拳再硬也没用。”
他站起身,转身往外走。父亲在后面喊:“你去哪?”
“去挣钱。”周砚的声音没回头,“武馆的地皮,我自己赎回来。陈家的情分,我用别的还。总之,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算。”
外面的雨下了起来,打在祠堂的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