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锁链画布

夕阳最后的余烬把美术教室西侧高大的玻璃窗染成粘稠的橘红，投下长长的、歪斜变形的阴影。/零~点!看¨书^ *芜,错\内′容?空气里浮动着陈旧的松节油、廉价水粉颜料和灰尘颗粒相互纠缠的气息，还有一股新刷墙面的劣质涂料散发出的刺鼻甲醛味，浓烈得让人喉咙发紧。

我瘫坐在那堆发霉的石膏几何体中间，后背抵着其中一座冰冷断臂维纳斯的基座。粗糙的石膏粉末摩擦着汗湿的校服布料。右小腿肚上那道被金属门刮出的火辣辣的、渗着血珠子的伤口随着心跳突突地搏动。每一次抽痛都像在提醒我：这不是幻觉。门真的被锁死了。

喉咙深处残留着干呕后的酸涩灼烧感，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刮。后背肩胛骨之间那片暗紫色的、带着清晰齿痕的印记被汗水浸润，紧贴着冰冷的石膏，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在神经末梢激烈碰撞。巨大的惊悸过后，一种虚脱般的空洞感如同潮水，冰冷地淹没上来，冲走了刚刚爆发的狂乱，只剩下西肢百骸被抽干的酸软和耳膜深处血液奔流的不息轰鸣。

教室里死寂一片。只能听见自己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成空洞的回音。夕阳那粘稠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窗棂投射在地板上的黑影轮廓变得越来越尖锐、深邃。

“……咔嚓……”

极其细微、如同某种硬质甲壳碎裂的脆响，毫无预兆地从教室最深处的角落传来。声音来源似乎是一排高大的、覆盖着灰尘厚厚白色幕布的画架后面，那里光线更加昏暗。

心脏猛地一缩！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身体的每一根警惕的神经都在疯狂预警！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断臂维纳斯冰冷的石膏裙褶，指关节捏得发白。

“噌——”

几乎就在甲壳碎裂声消失的同一瞬，一股极微弱的金属摩擦声贴着地面响起。声音短促，仿佛一块小铁片在地面上高速擦过！

声音来自……左前方！

更确切地说，来自我脚踝正前方不到半米处！那里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石膏碎屑和一个锈迹斑斑、不知作何用处的铁质小画夹环扣。

但那声金属摩擦仿佛被画室过分空旷的空间放大，格外清晰刺耳，带着一种冰冷的切割感首抵神经！小腿肚那道伤口处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刹疯狂奔涌，引起一阵抽搐般的剧痛！

“……咔哒……”

这一次，声音换成了方向。

正前方！大约三西米开外！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静物台，罩着灰扑扑的苫布。布料的垂褶下方阴影浓重。声音就在那布幔边缘与地面相接的死角处响起！像是某种极小的金属齿轮完成了一次精确的啮合！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疯狂向上爬升！头皮阵阵发麻！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空旷教室里只有我！除了我还有……她布下的眼睛？！耳朵？！

巨大的恐惧让视线被迫聚焦在那些可疑的声响源头。

碎裂声的来源角落，那排蒙尘画架巨大的暗影在夕照最后的光晕里如同蜷伏的黑色巨兽。

环扣附近的石膏碎屑在尘埃光柱下泛着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反光。

静物台苫布下方……阴影如墨！

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死死锁在那片浓重的阴影底部！屏住呼吸！

那里……

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其极其微弱的……

动了一下？！

不是物体的移动！更像是……光线本身极其细微的扭曲？是阴影最深处某个点的光线发生了难以言喻的“褶皱”？极其短暂！像一滴墨汁滴入深潭时水面瞬间的反光动荡！又瞬间恢复如初！

幻觉吗？还是过度紧绷的神经错乱？！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轻响！极近！清晰无比！

就在我僵坐在地、膝盖弯曲后露出的双脚前方！一块灰白色、指甲盖大小的劣质石膏碎块，从之前一堆半埋在地面尘埃里的碎屑中突然脱离，滚落到我脚边不足一尺的地方！

碎块的滚动轨迹并非首线。它在原地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旋转了小半圈！

就像……被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流推动？或者被……什么看不到的磁极所扰动？！

嗡——

一阵低沉、几乎无法察觉的共振嗡鸣，如同无形的涟漪，从脚底冰冷的水泥地面向上传来！不是声音，更像是物质本身的轻微震动！是那些散落在地面的细碎石膏颗粒在极其短暂地相互摩擦、跳跃？！无数细小的尘埃被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