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
她就站在巷子入口那块最大的阴影里。背对着巷口外街灯与霓虹交织而成的朦胧光晕,修长挺拔的身影完全融在黑暗的墨色中,只有裙摆边缘在微弱光线下勾勒出一道锋利的黑色切线。
她不是离开。她甚至……根本没有走远?
呼吸,在那绝对的寂静中都像是一种亵渎。
时间仿佛被冻结。
过了多久?一秒?十秒?
就在这令人骨髓发麻的死寂几乎要将人逼疯的边缘——
光影骤然晃动!
那个浓墨般的身影动了!
没有丝毫缓冲。没有任何征兆。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碾碎一切的压迫感,瞬间切开了那粘稠的光影交界!
她一步步走了进来。
每一下鞋跟敲击在湿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都发出一个短促、冰冷、清晰到如同冰锥凿击耳膜的“哒”声。
“哒”
“哒”
“哒”
节奏分明,带着切割空气的重量感,一步一步,朝着蜷缩在墙角的我迫近。巷子两侧斑驳的墙壁,因她的逼近而投下极具压迫感的、不断拉长的漆黑轮廓。
刚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恐惧和身体深处的钝痛瞬间被激活!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和喉咙!绷带下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心跳突突地搏动!她的气息——那混合着冷冽草药与刺鼻消毒水的绝对存在感,蛮横地冲散了林筱雅残留的气味和巷子的所有腐朽,如同实质的冰川倾泻而下,再次将我淹没!
她的目标清晰得如同刀锋切割的轨迹——
依旧是我。
几步的距离,在她短促有力的步伐下转瞬即逝。
最终!
站定。
几乎就在刚才为林筱雅“善后”时俯身的位置前方半臂之遥!
阴影彻底将我笼罩。
她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蝶翼般的阴翳,完全隔绝了看向我的眼神。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下颌线条和微微抿紧的、形状完美却透着一股寒气的唇峰。没有任何话语前的停顿与准备,冰冷的嗓音就在这片沉重的阴影中骤然响起,短促、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像是淬火的钢针瞬间钉入空气:
“过来。”
两个字。
没有解释。
没有理由。
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织都没有。视线全程落点不明,唯有命令本身带着绝对的重量砸下来。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冰手扼住,残留的灼痛感陡然加剧!身体僵硬地定在原地,浑身的神经都在尖叫着抗拒!双腿如同灌满了冻结的铅块,沉得无法挪动分毫。后背死死抵住粗糙冰冷的砖墙,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脊椎。
然而,回应这无声抗拒的,并非预想中的呵斥或更粗暴的强制。
那双一首垂落的、如同隐藏最深处秘密的眼睫……
极其缓慢地……掀起。
冰冷清澈的目光,如同北极冰湖骤然裂开的一道缝隙,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或情绪,首首穿透昏暗的光线……
精准地……锁定了我因为紧贴墙面而完全暴露出来的、没有半分遮挡的……
左臂内侧!
那片异常凸起的、呈现怪异硬化皮革质感的皮肤!
那里——之前被强力消毒凝胶灼烧后出现的诡异区域——几粒细小尖锐的、水晶碎屑般的白色硬粒,正毫无遮拦地、刺眼地……
矗立在苍白的皮肤表层!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探针,冰冷无情地划过那片区域的每一个细节——不规则的暗红边缘、硬化失色的皮革质感、以及那些刺破皮肉的细小白点。
一瞬!
仅仅是目光接触的一瞬!
她的眉头!
那两道总是冷硬得如同精密仪器刻痕的眉……
极其极其轻微地!
蹙了一下!
幅度微乎其微,如同完美瓷器上被吹拂过的一缕风痕,快得难以捕捉!仿佛是一种源自深层本能的……纯粹的、冰冷的……
极度不喜!
像是最精致的油画被滴上了一抹刺眼的廉价颜料,像纯白大理石被溅上了无法清除的顽固污渍。
没有探究。
没有惊疑。
只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厌恶被瞬间激起,又在那强大到非人的意志力下被强制压缩回冰冷的潭底。那道细微的褶皱甚至未曾在她光洁的额间留下任何痕迹,瞬间己恢复了惯有的平滑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