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只潜伏已久的野狸!它利爪如钩,直扑其中一只反应稍慢的年轻乌鸦!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盘旋的铁喙如同黑色的陨石,挟着凄厉的风声俯冲而下!它没有直接攻击野狸,而是精准地一爪狠狠抓向野狸那对竖起的、敏感的耳朵!野狸吃痛,发出一声怪叫,扑击动作瞬间变形。那只年轻的乌鸦这才惊叫着拼命拍打翅膀,险之又险地擦着野狸的爪尖腾空而起!待野狸恼羞成怒地抬头寻找那可恶的偷袭者时,铁喙早已借着俯冲的力道,一个灵巧的侧翻,重新冲上高空,发出沉稳的“呱呱”声,指挥受惊的鸦群重新集结,远远撤离了那片危险的田野。
事后,那几只违反轮值次序的年轻乌鸦,被剥夺了当日优先觅食的权利,只能等所有同伴都吃饱后,才被允许去啃食一些残渣剩屑。它们垂头丧气地站在外围,发出委屈的咕噜声。柳生站在哨位上,心中却泛起奇异的波澜。这看似冷酷的惩罚背后,是铁喙对族群生存近乎严苛的守护。鸦群的世界,没有温情的诗书礼义,只有赤裸裸的、用规则和利爪扞卫的生存法则。他竟从中读出了一丝残酷的公平。
作为一只乌鸦,柳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视角。他栖息在高高的树冠,俯瞰着脚下的尘世。他看到农夫在烈日下佝偻着脊背,汗水浸透粗布衣衫,黝黑的皮肤紧贴着嶙峋的肋骨,挥动沉重的锄头,一下,又一下,如同不知疲倦的傀儡,只为土里刨出那点活命的食粮。\小`说^宅_ !吾~错′内.容?他看到田埂上,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牛拉着沉重的犁铧,每一步都陷在泥泞里,鼻孔喷着粗重的白气,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疲惫。鞭子抽在它嶙峋的脊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它也只是低低地“哞”一声,继续向前挣扎。
柳生曾以为自己是天地间最困顿的生灵,寒窗孤影,前程渺茫。如今以鸦眼观之,方知这尘世众生,各有各的枷锁,各有各的挣扎。农夫的汗滴,老牛的喘息,与鸦群在风雨中为一口腐食搏命,又有何本质的不同?不过是挣扎的形式各异罢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如同冰冷的溪流,悄然漫过他那颗被鸦身禁锢的、曾只装着功名的心。
春去秋来,柳生已完全融入了鸦群的生活。他娴熟地履行着哨鸦的职责,锐利的鸦眼能分辨出猎人弓弦的反光与树枝摇曳阴影的细微差别。他习惯了腐肉的腥气,也学会了从坚硬的坚果中精准地啄出果仁。他甚至能模仿铁喙那低沉沙哑的“呱”声,引得几只年轻乌鸦下意识地调整队形。羽翼扇动气流托起身体的轻盈感,掠过林梢时风刮过耳畔的呼啸,都成了他感知这具躯体、感知这片天地的独特方式。属于“柳生”的记忆,如同褪色的画卷,在日复一日的振翅、觅食、警戒中,渐渐沉入意识的最底层,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然而,命运并未打算让他就此沉沦于鸦羽之下。
那是一个深秋的清晨,寒霜如盐,铺满了收割后的田野,反射着清冷的天光。鸦群依照惯例,分批飞临一片靠近山脚的谷茬地,那里散落着不少收割时遗落的谷粒。柳生照例被安排在一株光秃秃的老槐树顶担任警戒。他转动着脑袋,锐利的目光扫过空旷的田野、寂静的山林边缘。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山脚下一片稀疏灌木丛中,几处极不自然的、微微反光的凸起!那不是露珠!柳生的心脏(或者说那颗鸟心)猛地一缩,浑身的羽毛瞬间炸开!是铁夹!猎人精心掩埋在枯叶下的、闪着死亡寒光的捕兽铁夹!更可怕的是,他看见两只负责探路的年轻乌鸦,正浑然不觉地朝着那片致命的灌木丛蹦跳过去,黑亮的眼睛里只有地上散落的金黄谷粒!
“嘎嘎嘎嘎——!!”柳生发出了他成为乌鸦以来最为凄厉、最为急促的警报!声音如同裂帛,瞬间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然而,还是晚了!
就在他警报发出的刹那,其中一只年轻乌鸦的爪子,已经踏入了那伪装巧妙的陷阱范围!
“咔嚓!咔嚓!”两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咬合声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两只年轻乌鸦撕心裂肺、充满剧痛的尖利惨嚎!冰冷的铁齿无情地咬穿了它们的脚爪和翅膀根部!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冰冷的铁夹和霜白的枯草!它们疯狂地扑腾着未受伤的翅膀,试图挣脱,却只是让伤口撕裂得更大,发出更加绝望无助的悲鸣!
整个鸦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惊呆了!瞬间的死寂后,是炸锅般的混乱惊叫!乌鸦们惊恐地拍打着翅膀,在低空盘旋,呱噪声响成一片,却无鸦敢落下救援。
“嘎——!”一声低沉、压抑着狂怒的啼鸣如同闷雷炸响!是铁喙!它巨大的身影如同一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