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抽出一卷薄如蝉翼、泛着惨白幽光的皮卷,又递上一柄镶着黑曜石的锋利银刀:“先生,请吧。是取血定契,保你母女暂时平安?还是……”他眼神扫过瑟瑟发抖的老母,未尽之意如毒蛇吐信。
地宫内死寂如墓。司徒墨浑身颤抖,看着母亲浑浊眼中无尽的恐惧与哀怜,又看看那柄寒光闪闪的银刀。他猛地闭上眼睛,两行血泪混着冷汗滑落,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死寂的灰暗。他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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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一闪!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司徒墨脸色惨白,左手死死按在胸前,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红!他以刀为笔,蘸着自身涌出的心头热血,在那冰冷滑腻的人皮卷上,一笔一划,写下古老而邪异的血咒。每一笔落下,他的脸色便灰败一分,仿佛生命也随之流逝。人皮贪婪地吸吮着热血,咒文如活物般在皮面上扭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咒城!司徒墨如被抽去脊梁,瘫软在地。赵公公满意地卷起人皮血契,命人塞入金丝楠木巨棺之下。老母亲被粗暴拖走,司徒墨蜷缩在冰冷地砖上,听着赵公公得意的笑声渐渐远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同被埋进了那不见天日的深渊。
翌日,九千岁“金身”(实为沉香木包金假躯)入葬,仪仗煊赫,钟鼓齐鸣。司徒墨作为点穴之人,被迫立于墓前观礼。封土合拢的瞬间,他怀中那沉寂的玄铁罗盘骤然变得滚烫!中央那枚枣木龙形指针疯狂旋转,几乎要挣脱而出!与此同时,整个烛龙渊地动山摇!谷中那面巨大的黑色岩壁,竟如活物般缓缓蠕动起来!壁上无数嶙峋怪石扭曲变形,赫然组成一张狰狞模糊的龙脸轮廓!那对凹陷处,猛地睁开两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熊熊燃烧、流淌如熔岩的血红火焰!
“吼——!”
一声源自大地深处的恐怖咆哮,裹挟着硫磺与血腥的灼热气浪,席卷整个山谷!观礼人群如被狂风扫过的麦秸,成片倒下,七窍流血!赵公公首当其冲,身上那件象征权势的紫袍“嗤啦”一声自燃起来,幽绿的火焰瞬间将他吞没!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在绿火中疯狂扭动,皮肉焦黑剥落,转瞬化作一具人形焦炭,又被狂风吹散成灰!
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司徒墨被气浪狠狠掀飞,撞在一块巨石上,口中鲜血狂喷。混乱中,他挣扎着向谷外爬去,只觉一股阴寒死气如跗骨之蛆,正从足底飞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血脉凝滞,生机飞速流逝。他拼尽最后力气回头一瞥,只见那岩壁上的烛龙血眼红光暴涨,映照着下方那座新起的巨大陵寝。陵墓顶端的封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变黑、龟裂,如同被吸干了所有生气,迅速腐朽败亡!
司徒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回那间残破裱画铺的。他气息奄奄,形如槁木,更骇人的是,他左眼的瞳孔,竟已彻底褪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老母因惊悸过度,在他归来前夜已然离世。绣坊传来消息,女儿莫名染上恶疾,浑身长满流脓黑疮,药石无效。
司徒墨散尽家财,草草葬了母亲。他将女儿安置在铺中后堂,自己则终日枯坐于那幅尚未完成的残破古画前。画上原是一派山水清嘉,如今却被他以血泪和墨,反复涂抹,渐渐堆叠成一片狰狞翻涌、血光冲天的混沌深渊!深渊中心,两点熔岩般的血红若隐若现。
他变得沉默寡言,唯有时刻紧握着怀中那枚滚烫的玄铁罗盘。夜深人静,铺子里总回荡着压抑的咳嗽和女儿痛苦的呻吟。每当此时,罗盘便在他掌心剧烈震动,那枚枣木龙形指针疯狂地指向北邙山方向,针尖灼热,几乎要烙进皮肉。
一年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女儿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司徒墨静静地为她合上双眼,擦净脸上脓血。他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布袍,背上一个青布包袱,里面只裹着那枚滚烫的罗盘和几块硬饼。
风雪漫天,他孑然一身,再次踏入北邙山。山道已被积雪覆盖,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如鬼哭。烛龙渊外,昔日森严禁地已成死域,岗哨空无一人,唯有残破的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循着罗盘针尖那几乎要破匣而出的灼热指引,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跋涉至烛龙渊谷口。谷内死气更浓,连风雪都仿佛被冻结。那座耗费巨万、曾煊赫一时的巨大陵寝,此刻竟已坍塌大半!朱漆剥落,金顶倾颓,白玉阶碎裂成齑粉,露出下方污秽如凝血膏脂的黑色“土壤”。浓得化不开的怨毒死气从废墟的每一个缝隙中丝丝缕缕渗出,凝成如有实质的黑雾,在谷中盘旋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