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我依依不舍的移开望着黑色废墟的目光,再度看向半点没继承恐怖堡风范的卢斯,他母亲把他教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高尚人儿,恐怕任哪个波顿都无法想象这点——
这一代的嫡传家主,会是这么一个人。
他此刻眼神倔强地看着我,仿佛我下一刻就会砍了他的脑袋,或者说,他下一刻说的话,可能会让我勃然大怒?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在我这小侄子眼里,我可真是个暴君。
暴君,这评价其实也差不离吧。
我几次上下审视过卢斯亲王这有趣的表情,最后不由莞尔,“你在想什么呢,小卢斯?”我食指一伸,止住他开口,“让我想想,你是不是觉得,就凭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对你下毒手?然后呢,你又认为在红王莱雅拉眼中,没有不可杀死的亲戚? 所以你忐忑不安,生怕你一家都被殃及不保,毕竟,我可是剥皮女王。”
“这世界都是您的,王上之王,”他垂下眼帘,“谁敢说您的不是?”
鬼扯
我清楚得很,全世界都在对我说三道四,这才是人之常情。
当然,我的亲侄至少有一句没说错。
这世界都是我的,至少骸骨山脉之西名义上是如此。
我和卢斯又交谈了几句,我兴致缺缺地谈起多米尼克当年,身前的中年男子眼里也早已经没有了他少年时的憧憬与热切,这时,远方传来咄咄的马蹄声,我举目而望,眯眼向身边的卢斯确认:“侄子,此行该是秘密。”
“一切都是保密的,荣光,”他口中向我保证,目光同时移向马蹄声处,右手握上腰侧长剑的剑柄,“众所周知,此时此刻红王应该在白港安歇。”
换言之,照他的话来看,骑马而来的,是不速之客。
我脑海里再度确认了一遍我这叫卢斯的侄子到底可不可信,按照他的性格来说,哪怕造反也会光明正大,我决定信他一次,保持安之若素的态度,而不是当场砍了他脑袋。
“拦下。”我下令。
无声的林间顿时身影绰绰喧闹非凡,阳光下,阴影间,显现的赫然是剥皮卫队的鲜艳红衣,在如今的狭海两岸,人们称我的这一支亲卫为“血衣兵”,其中不祥的含义昭然若揭。
所过之处,满袍血腥!
卢斯亲王并未因为周遭的动静动容,他当然知道我身边的人都是什么角色,训练无垢者的方式,训练无面者的套路,还有圣奴卫的信仰,这已经不是当初我起家时的剥皮佣兵团了,甚至可能算不上是人类,说是剥皮女王的剃刀要更贴切一些。
片刻之后,一名剥皮卫回报,利落凝练:
“传令兵,王上,持有令牌。”
有令牌的传令者,那就是我的自己人了。
“照排程来做。”我吩咐道。
排程,又是排程,我无聊地想,为了隔绝王者与民众,我的王国就和过去的无数个王国一样,发明了种种冗杂的仪式来体现君主的威严,我的宫廷试图将我塑造成非凡的存在,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有时我觉得自己和神殿里的塑像没有太多区别。
过了约摸两根蜡烛的时间之后,我见不到也懒得见的传令兵所带的消息终于摆到了我的面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似乎长了黑色的翅膀,他给我带来了黑色的消息。
过去的三十年,是波顿家族君临世界的年代,是我的年代。
回忆洛恩王国不长的国史,最少最少,我拥有过十五年的和平。
然而现在——
“卢斯,你知道我当初是如何起家的吗?”
“您称那是五王之战,就在维斯特洛,您为封臣起兵。”卢斯回答。
“五王之战,那是属于铁王座的内战,”我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字条递给我的侄子,“现在,属于红王和洛恩王国的内战来了。”
是的。
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了,我创造的这个国家,所迎来的第一场内乱。
我在这里感时伤怀,可我的侄子却对此毫不奇怪,他读着字条,面上不露半点惊讶,“洛恩诸王嫌隙已深,王上,您的宽纵和娇惯让他们太过蛮横。”
洛恩诸王自然指的是我的孩子们,四个,各个不省心,包括我的大女儿撒拉。 3
“你嘴巴可真是抹了蜜。”我对这讨人厌的侄子报以白眼。
“我实话实说,全世界都知道他们迟早会有一战。”
我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