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至宾客下至仆役,人人都骚乱了起来。kanshuchi.com一叠声的劝诫与惊叫,在莲兮的耳边混淆成一团。
莲兮眼中紧抓着素茴的一举一动,一面镇定道:“不错,鲟鱼鲥鱼皆有海川洄游的天性。”
“为何海鱼却要在河川中繁衍后代?素茴从前曾想过,或许远古之时,河川才是它们的家园所在吧?”
素茴深深望着莲兮,他月牙一样的眼睛,天生便该是这样笑着的。
“素茴其实一直是明白的,为何当年她要为我起名作溯洄。”他松开环抱在柱子上的手,身形晃了两晃,引得楼底下的姐妹们惊叫连连。
他却笑得快意,对着莲兮高声说:“小哥哥若是不愿带我走,那么就此转头离开也好。”
莲兮隐约听着背后的封郁重重“啧”了一声,低声道了一句“不好!”
究竟是哪一处不好,此刻她却无暇顾及。
楼阁的至高处,只见素茴足下一蹬,抿着笑意一跃而下。
赶去素茴身边的众多红颜美人,连他的半片衣角也未捞着,眼睁睁便看着他身形腾空。斑斓的裘锦,自空中绚丽地拖行而过,犹如凤凰的尾羽,裹缠着他纤细的身形,随他一同,向着那闪耀着万千灯火的明珠,直扑而去。
半刻迟疑也无,莲兮飞快地掐起一道腾身术法,旋即足下一点,直跃上半空之中,将素茴当空横抱了下来。他的体态虽是纤细瘦弱,但伴着下坠直贯而来的强劲力道,仍是将莲兮的一双手震得通麻。她悬空接下素茴,倒撤回地面时,碎碎退了几步,好不易才稳住身形。
素茴脚下乍一沾地,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哥哥,你的手劲这样大,真是女子吗?”
他的声音脆生生,在偌大的厅堂里响起,这才叫莲兮察觉到朝颜阁中死水一般的沉沉静寂。
时间的河流,仿佛在此停止了淌动。满厅满楼的人,仍旧维持着前一刻的姿态,高举着双手,后仰的脖颈,焦急的皱眉,大张的口鼻,人人都似泥雕玉塑,被定身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眼见众多活人石像环绕在身边,一桩桩森森竖立着,素茴也觉出异样,一时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第六七节 碧海无痕 堕泪成珠(7)
莲兮心中揪紧,不觉惊奇道:“莫非是定身咒?”
她活过四千年头,却鲜有机会见识这道术法。与捆仙绳、缚妖术一类仙法不同,定身咒术只可定下凡人的身形动作,绝非什么艰深的术法。但它却被下了禁忌,在三界众多仙灵中,唯有执掌法令的天刑司可以施用。
这一禁忌是为免无聊小人在凡界滥用此法惑乱生事,这一授限则是为了在缉拿藏匿凡界的逃仙时,天刑司不必束手束脚,又不致累及凡人百姓。
换言之,若见着定身咒,便定当是天刑司的仙官施下的。
迟钝如莲兮,这时也觉出一道暴厉的仙气,正纠集于朝颜阁外的街道上。
方才还立在她身后的封郁,这时却不见踪影。
莲兮小心将素茴护在身后,绕过被定下身的人,轻手轻脚地挪向门楣那一头。她挑开门前防风的厚棉毡,伸手将外侧的门使劲一推,才推开个狭窄的门缝,门缘便撞上了一副粹白的背脊。
寒风沿着门缝直灌进来,夹杂着絮状的雪片,扑了莲兮一脸。风雪之中,封郁的脊线也冷硬如斯。莲兮猫叫似的低声唤了他一句。他却全没搭理她,仍是立在原处以背抵着门。
莲兮看不清花街上的情形,正要拿手来捅门上的糊纸,却听封郁闷声问道:“今夜应是帝尊大寿,仙官聚首九重天际。不知这位仙君为何在此处徘徊?”
“小仙是天刑司下的吏使,”街心处传来一声沙哑的答应,徐徐说道:“是奉执法尊者之命,特来请东莲尊君移驾我司,还请莲公主现身行个方便。”
那厢说得堂而皇之,莲兮却一头雾水。天刑司只管抓那些个触犯天条禁令的神仙们,来请她又是作甚?
封郁倒是替她回绝得飞快:“想必是天刑司有所误判,本尊与东莲相伴许久,从未见她触犯天律,请仙官回禀天刑司的执法尊君,让他老人家重新核审一遍罢。”
“小仙手中自有罪断判书,”街心那头传来纸卷翻动的窸窣声响,随即沙哑的声音又说道:“经我天刑司稽查,东莲尊君触犯如下仙律——其一,九月十六,盗取天窖清泉玉酿四壶……”
“那一日是本尊渴酒,才与东莲尊君结伴登天,上府库取酒四壶。清泉玉酿本是供我天家饮用,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