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米雪开始了每天吃外卖坐月子的日子。头两天，章国亮十一点多，会发微信问问米雪想吃什么。

但是从外卖店里选择坐月子的食物，着实不是易事。

米雪一边选菜，一边担忧自己如果选得太贵了，会不会让章国亮不高兴。一边担忧章国亮的父亲和自己说的：“不能耽误了男人的工作，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事业。”

她担心每天选外卖的来回沟通，会打扰到章国亮工作，或者消磨掉他的耐心，或者，让他更加看轻自己。

于是米雪告诉章国亮，不能吃辣的，让他看着点就可以。她也只有这一个要求了。

其实外卖自己也可以点的，只是米雪不愿意让章国亮完全置身事外。自己在泥淖中，他已经没有任何担忧了。

鸽子汤，排骨汤，猪蹄汤，都是清淡的，这一周都只能循环这几个汤。

但是酸菜鱼，大盘鸡，米雪就没办法吃了。

于是她默默吃着汤泡饭，发消息告诉章国亮，酸菜鱼太辣，不敢吃。

吃到酸菜鱼那么辣时，她其实很想生气的，但是不知为何，气不起来。只是憋屈。

她区分不出自己是不是错了，或者别人是不是错了。她也不懂得怎么去表达自己的难过。她只怕自己的难过，会让别人更用力的伤害自己。

小时候如果挨打，自己哭得越大声，只会换来妈妈更多的鞭子，有人来劝，只会让自己在雨里跪更久。

可章国亮听说酸菜鱼辣只会，会说，酸菜鱼也不怎么辣，用水涮一涮就差不多不辣了，一个重庆人怎么这点辣都受不了？看你之前不是经常吃鸭脖子都不怕辣吗？

米雪知道自己说不过章国亮，不如不要说，不要有任何的怪罪。

她每天花很多时间惆怅，可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去感受，如果“宝宝”还在自己身体里是怎样的？如果她没有顺从章国亮，躺上那个手术台，又会怎么样？

偶尔，她还是会打开孕妇用的手机软件，去看宝宝现在应该多大了，然后泪流满面。

只有在章国亮回到她的出租屋，拥抱着她时，她能感觉好一些。

今天，章国亮说会回来一起吃酸菜鱼。说他会六点下班就直接回来，米雪又开始有了一点从前的期待。

不能告诉父母朋友，现在，她的脆弱只有他能懂了，也只有他能安慰了。

等到八点多，章国亮终于回来了。

他说自己已经在公司吃过晚饭了，下班太饿，习惯性下楼，和同事一起吃了点。然后又太饱，稍微在公司健身房运动了会儿。

米雪心里又迸发了怒气，她还一直饿着肚子等他回来，虽然她知道按照章国亮的习惯不可能下班就直接往回走的，但没想到在自己情况这么特殊的情况下，对方还是如此不慌不忙。

章国亮用微波炉热了酸菜鱼，让米雪吃。

酸菜鱼，鸽子汤，大盘鸡，都摆在小矮桌上，米雪从床上下来，在地上席地而坐。

这个小矮桌是章国亮专门为米雪买的，由米雪自己挑选。原木的颜色，刷着简单的清漆。可以折叠收纳，适合自己这个十来平米的小屋。

米雪想说中午尝过酸菜鱼了，太辣。

但是章国亮一向不会相信别人说的什么，必须看你做给他看。

于是米雪夹了一点鱼吃了下去，辣得咳嗽。这家酸菜鱼辣度的确不低。看看上面用油浇过的红辣椒就知道。

章国亮去厨房倒来了一碗热水，让米雪涮一涮吃。

米雪实在不想吃了，坐月子的基本是要忌辛辣，不是说没有辣味，或者辣味淡一点，就可以的。不是这样忌口的。是一切辛辣材料都不碰，如果以后身体出了毛病，是米雪自己承担的，章国亮绝不能为自己承受一点疼痛。

于是米雪说吃饱了，慢吞吞爬回了床上。

章国亮看着剩下的几乎是整份的酸菜鱼，情绪逐渐暴躁。让米雪吃一点大盘鸡，但是大盘鸡也是辣的，米雪不想再拿自己身体去做实验给章国亮看。

章国亮坐到地上，就着矮桌，一边吃着酸菜鱼，一边叹着气数落着：“怎么吃东西这么挑？我都不知道怎么服侍你了！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米雪坐在床上，泪水夺眶而出。

她拿出手机，视力因为泪眼而迷离。她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决定第二天就回C市的家去了。

等眼泪不流了，她起来缓慢的收拾了几件衣服。

章国亮看着不对劲，抢过米雪手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