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阳还没有出,宇文摩耶带着镣铐走出了牢房。他眯缝着双眼,仰望苍天,天很高,蓝蓝的,非常深远。他一夜未合眼,不知道是想着什么。义律乌代那个光着后脑壳的家伙,还有他耳垂上的大铜环,反复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国王说要替他复仇,那也太不解恨了。
戴着镣铐,从牢房到城门口,他走了大半个时辰。城门外的旷地里,摆着一个大木架,平放在地上,中间有板,板上竖着一根木桩。宇文摩耶被抬上了木架,双臂平伸,像耶稣受难一样被绑在木桩上。不过,上面有板,他还可以坐下。
一声喝起,四位国王亲兵将木架抬了起来,送给马上的四位亲兵。他们木架上肩,快速地向沙漠深处驰去。
没有旌旗,不会鸣号,探哨的亲兵已飞马远去。一位亲兵头领带队,四位抬木架的亲兵紧随其后。
行刑台就设在罗布泊岸边不远,举目罗布泊湖面,平静如镜,照看着诸多的人间不平。
行刑台是用圆木制作的,有点粗糙,上面的树皮都没有褪干净。台上一根木桩,算不得很粗。台前是巫师,大概是楼兰的巫师都来了,站了一排。
刽子手已经准备妥当,站立在木桩左右。红衣黑缠头,手持专门用来行刑的鬼头刀。
行刑台侧,靠后一点的地方,设了监斩的大帐,国王亲兵站了两排。今天行刑,国王亲自监斩,群臣无一漏缺。特别是三国使官,他们在大帐里等着人头,准备拿回去祭灵。
行刑台前的场地里也挤满了人。楼兰国大凡知道今天要杀宇文摩耶的人都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今天杀这个人犯,让楼兰人抬不起头,屈辱和愤懑笼罩着全场。
宇文摩耶到行刑台前,被亲兵们拉下了木架。他突然站住了,一阵发呕,弯腰吐了,是胆汁,绿色的水。宇文摩耶骑马,他不怕颠簸,可是四人抬着,奔马向前,木架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左右上下的颠簸,颠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有人帮他取了镣铐,五花大绑地捆在了木桩子上。刽子手用胶水涂在了头发上,做成了一个发髻,以防砍头的时候头发碍事。
人群不淡定了,沸腾了起来。大家全都跪在了地上,纷纷向国王哀求道:
“宇文摩耶无罪。”
国王坐在大帐里的宝座上,听到了外边的骚动,知道这是人犯押了过来。不料,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他说:
“将军,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将军尉迟昆能出到帐外,看见行刑台前的楼兰人跪了一地,全都侧向大帐。楼兰人群激愤,呼叫着宇文摩耶的名字,为他喊冤。
将军尉迟昆能有点惊慌,连忙回帐,跪倒在国王的面前,愤恨地说:
“伟大的国王,宇文摩耶不能杀。楼兰人全体为他喊冤。”
宇文摩耶有冤,国王不是不知道。可是迫于无奈,又不能不杀。杀了宇文摩耶,楼兰人在西域将抬不起头。可那三国的使官,又手持国书,死死地盯住他。他紧皱着眉头,走出了大帐。如果冤杀了宇文摩耶,楼兰人不忍,激起民变,后果同样不可设想。国王无奈,他忽然双手向着天空,跪了下去,他大声地呼唤道:
“胜天啊,请给我智慧,相信本王也是为了楼兰人。”
国王给楼兰人跪下,在楼兰人的意识中是他们自己的大罪,历史上从未发生过。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拜倒在地,口中呼喊着说:
“伟大的国王,我们不忍,咽不下这口气呀!”
平复了楼兰人心中的愤怒,国王立即返回了大帐,这事不能再拖,他对巫师满萨说:
“问胜天。”
胜天主宰着世间万物,人的生死,也由胜天掌握。在楼兰人的心里,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巫师便是胜天的使者,只有他能和胜天对话。人的生死,皆由巫师问过胜天以后,方能定夺。
巫师满萨披着长发,红布带缠头,身着黑色长袍。他令人抬来了卦桌,拿出投驳龟板,舞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说着那只有胜天和他才能听懂的话。跳完了,他住口,神情庄严地盯住了卦桌。令人奇怪的是,那么远的投掷,三只龟板都能神奇地立在卦桌上。
大帐里死一般的沉寂,巫师弓着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卦桌前,皱眉看着龟板,用极不愿意的口吻对国王说:
“我的王,他......宇文摩耶的口唤到了。”
口唤是胜天送给临终者的圣信。口唤到了的人,无一生还,除非胜天另有眷恋,废了口唤。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