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黛从来没有过类似的体会。
她的亲生父亲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他可以学习怎样做一个父亲,他会爱护他的女儿,他会给他的女儿一切,莫黛坐在旁边听着,一时入了神,感觉父亲的声音时而远,时而近。程若竹也看呆了,他承认他怀有一丝私心,那就是给这个家伙下个马威,让他知道他必须好好照顾莫黛,其实程若竹自己并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因为在程家,程若竹也不是负责出钱出力地抚养莫黛的人,他自己跟莫黛的情谊建立起来的时间也不够长,还太短,就要离别。
陈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一家才好,你们家是很有爱心的一家人,让我女儿顺利的长大,顺利的上学。”
“不,哪里的话,都是应该的...”程先生说不出话,程夫人就硬着头皮接话,陈芷这个人跟他们想得太不一样了,或者说跟他们从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因为陈芷身上多了一种精神,那就是真诚,一个有教养,有文化的人,同时真诚且谦逊,这样的一个人,不需要去刻意表现什么,他的存在本身就能让卑鄙小人自惭形愧。
程书含在心中暗自惋惜起来,如果莫黛从来没有跟她的亲生父亲分别过就好了,被这样的父亲教养大的话,莫黛一定能成长的很好,不需要沉默,不需要委曲求全,她的父亲会给足她安全感,只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此生大概也不会跟莫黛有什么交集了。
在此期间,餐桌上的人各个都心怀鬼胎,连白玉枝的心情都沉重起来,因为她嫉妒,她不甘心,凭什么莫黛的父亲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浑身酒气的无赖?为什么不能是一身破破烂烂的穷光蛋?或者一个唯唯诺诺的底层人?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明显比自己的父母更加温柔和善,更加富有的人呢?白玉枝心中的恨意从未有今天如此强烈,十几年来她对莫黛的仇视从未减轻过,她认定莫黛就是让她的家庭鸡犬不宁,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莫黛,她的父母不会日日夜夜的吵架,母亲以泪洗面,好多次想要自杀,父亲满脸怒容,总是敷衍他的孩子们,她的两个哥哥也因为有了莫黛的存在而难做,原本三兄妹之间不需要顾忌什么,可是加入了一个莫黛,让他们别扭起来,长大后两个哥哥竟然跟莫黛亲近起来,自己总是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这让她对莫黛的恨意更加强烈。
这段日子以来,白玉枝并非感受不到自家两位哥哥和莫黛之间的暗流汹涌,只是她看不懂那究竟是什么,迟来的关心?还是在离别之下产生的同情?从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莫黛跟他们陌生的就好像只是一个屋檐之下的租客,谁也不打扰谁,就算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很难将关系更进一步,现在不是这样了,不论是大哥还是二哥,他们都关心莫黛的事情,询问莫黛的感受,莫黛对他们俩似乎也有一种信赖,可白玉枝不知道源头是什么。
服务员推开门,开始上菜了。
陈芷跟程先生聊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他问莫黛:“叔叔对你好不好?你要不要给叔叔敬一杯?”莫黛看向程先生,目光复杂,她的手指握住杯子,手指敲了敲杯面,里面装的可乐微微翻滚,细微的气泡声消失后,跟她对视的程先生败下阵来,他很紧张。程先生盯着莫黛,他看着莫黛的脸颊,又看了看坐在莫黛另一边的,自己的二儿子,这个男孩脖子上的淤青还没消散。
所有人都盯着莫黛,目光各不相同。
“叔叔阿姨这么多年很辛苦,”莫黛终于慢悠悠地开口,“养活我们几个花了很多钱,虽然我妈妈也留下一笔钱,但是我没有乱花,叔叔应该都用在补贴家里了吧,没办法,养小孩就是这样,有时候也难免气急败坏,头脑一热就动了手,但是我能理解,叔叔阿姨的性格就是这样,习惯了。”话音刚落,陈芷的表情变的耐人寻味,程氏夫妇的表情也僵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莫黛竟然这样讲话。莫黛继续说:“我小时候不知道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我妈妈一直安慰我,说只有爱自己的孩子的人才能称得上是父母,后来我妈妈让我管叔叔叫爸爸,因为她觉得叔叔会好好对我,将我视如己出,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放弃治疗,这不是她的作风,总不能是为了自己早点死掉,把保险金留给才七岁的我吧,总而言之,那时候,叔叔就成了我的爸爸,我以为叔叔阿姨并没有那么接纳我,但是后来我意识到,其实也不是,就说我二哥,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俩可以算是同病相怜了吧。”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转移到了程若竹身上,他苍白的肤色上,淤青尤为明显,即使已经涂了药,依旧康复的不明显。程若竹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