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迷中醒来，刘福成只觉得全身剧痛难忍，可也没有自己肩上的责任来得紧要。艰难地坐了起身，轻咳了几声，只觉得喉咙里的血腥气愈发地重了，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时辰无多，恐怕是完不成裴元帅的嘱托了。昏暗的烛火之下，眼前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的五官有些模糊，只知道她还活生生的，充满了生气。她凑近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目光里带着审视与谨慎，对鲜血带着畏惧，可也还算镇定。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他问。

“凌望舒。”她答，顿了一下，又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十四岁了。”

“很好，很好。”真是好年纪！

他心酸地想到，前锋营那些已经牺牲了或者还没有牺牲的兄弟们，有些也不过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为了守卫边疆抵抗外敌，远离家乡父母，餐风露宿刀山火海，甚至已经丢了性命。昏黄烛火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已经死去的兄弟的脸。

老天不公啊！没有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再也回不到故乡，见不到亲人了。

凌望舒听他语气低沉气息不稳，有些不对劲，多嘴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好。他确实已经好不了了，可是裴元帅交代他的事情他还得完成。思及此，心头又泛起酸意，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他盯着凌望舒看了半晌，思来想去，除了把事情交托给凌望舒以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心下便有了决定。

“我姓刘，是裴家军裴老元帅麾下前锋营的一名副将。十日前，我大越将士与南渝敌军在正阳城交手，伤亡惨重。我们为死去的将士们安置于边关正阳坡下，没有为其立碑，只是将将士们缝在里衣的遗书信物收捡起来，刻好了牌位予以祭拜。”

刘副将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么长的一段话几乎耗费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他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没有说下去，头愈发地耷拉了。

凌望舒皱了皱眉头，心下不忍，走开了几步将藏在暗处的一个瓷碗拿了出来，又走了过来蹲在了他面前，将碗凑到了他的嘴边，干脆利落。

“喝吧，这是河里被下毒前打的水，是干净的水。”凌望舒说道。

刘副将摇头拒绝，他知道的，这水来之不易，凌望舒藏起来，就是为了救命的时候用的。他现在喝了，也只是浪费而已。

“你想死吗？”凌望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对刘福成的举动感到有些烦躁。

刘副将苦笑，“这水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可于你，却是救命的水……你救了我，我感激不尽，如今再不能做出害你性命的事了。”

凌望舒无言以对，她知道，刘副将的话没有错。战火燎原，毒计频起，往水之源头下毒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可却十分有用。

刘福成醒来之后，将投毒始末全部告诉了凌望舒。原来他为了护送军中要务前往主帅大营，却被敌军潜伏人员暗中追杀，迫于无奈，他改变了方向躲进了牛溪村。可狡猾的敌军并不想放过他们，不能光明正大进村搜索，便安排手下乔装打扮进村打探，进而在饮水源头下毒，来个一了百了。牛溪村的村民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是枉死了。

她强忍着再劝的念头，将碗放回原处，再回头时，正看见刘副将颤抖着将身边的包袱往她这边推过来。不待凌望舒开口，他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凌姑娘，三日前，老元帅令我将亡故将士们的遗物送回向西三百里外荆棘林驻扎的主帅大营交予顾凭阑将军，这是我们裴家军前锋营和骠骑营数十名已经牺牲了的兄弟的遗物，还烦请您帮我这个忙。”刘副将停顿了一下，又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有些老旧的锦囊，对着凌望舒伸手。

“这个……”他带着一丝充满遗憾和悔恨的笑意，“这个是我的。我……我已从军十余年，这一次出来打仗三年了，本来想着这一次能将敌人击退，靠着抗敌之功能够衣锦还乡，让妻儿老小都可以享福的。没成想、没成想路遇埋伏……”

凌望舒走了过去接过锦囊，不动声色地看着，眼角余光看见的却是他沾染着已经凝固的鲜血的手，心里微微一紧。

不是什么好布料，绣工也粗糙得很，尤其锦囊上的那个“福”字，有些别扭歪曲，可是可以看得出绣香囊的人心思细腻，这个“福”字也带着满满的祝福和期待。然而她心中愤恨，她的爹娘，还有牛溪村那些无辜枉死的村民，她心中的愤愤不平难以平息。

“我为何要帮你？”她问着，语气平静却带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