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师傅李过雁这几日教授功课有些懈怠，午饭前就散学了。

饭后，张不吝陪着李无射在后院玩耍一阵子，他早就不耐烦那些斗草斗蛐蛐游戏了，架不住无射撅着小嘴撒娇，勉强敷衍。

回到自己居住的月圃小院，不吝关门闭户，躲到卧室内，开始习练无相金刚爪。

许多徒手功夫的起手招式大同小异，要么是屈膝半蹲，扎牢马步，要么是双足立定、摆一个丁不丁八不八的“五行足”，胸腹部略略内含，身形如山似岳，难以撼动，双臂或伸或缩，圆转如意，双掌一掌立于胸前防守，一掌游弋于外圈，伺机发招进攻。

无相金刚爪则反其道而行之，并无起手势，无即是有，无即是无所不有。

不扎马步，不摆五行足，双足便得脱羁绊，随意而出，无所不至，无处不往；双掌无有定势，无有定规，便可以从伏羲八卦的任意一个方位出击，无迹可寻，防不胜防。

对手一旦失去防守的先机，一招落后即是招招落后，一开始便处于下风，若无绝对胜出的实力，难以翻盘。

《孙子兵法·虚实篇》有云：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佛家谓之无相，这便是无相金刚爪的核心要旨。

是以张不吝双足发力，随心所欲地在卧室内东奔西走。

窜上跳下桌椅板凳，忽而在柱子上斜蹬一脚，身子弹出丈许，忽而平地跃起攀上房梁，空中翻一个跟头落地，忽而倒地打了个滚，右手撑地一跃而起。

走位飘忽，不可捉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发野猪疯。

不吝一边随意奔跑跳跃，一边默念第一招“青除灾金刚”的口诀“青，能除一切众生宿灾殃咎悉令消灭。”

回忆思索莲池法师的解说：“宿”字，分别对应中指的三个不同八卦方位，即是：离位、巽位、艮位。

他伸出右手中指正对离位，不假思索，其余四指自动按照月相相位排好相互之间的角度，五个手指第一、二指节分别弯曲成上弦月相、蛾眉月相，这是他平日里早已单独练得纯熟的。

箕张的右手看上去像极了发现猎物的老鹰，中指向下钩曲如同鹰嘴，伺机而动，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小指左右伸开宛若老鹰展翅，作势欲扑。

奔跑之中，他回转右臂，侧身对着香樟木屏风，反手一爪划下，“噗”地一声闷响，刺耳难当，刹那间，木屑四溅，棕黄色的屏风上出现深约一分的五道白色爪痕。

不吝停下脚步，看看自己的右手五指，完好无损，不痛不痒，再看看那五道爪痕，又看看五指，又看看爪痕，兀自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等能耐，随即欢呼雀跃。

无相金刚爪另有一与众不同之处，一般功夫有数招或数十数百招，眼耳手腿足胸腰腹的方位、角度、动作、力度都全数包括在同一招数里，要求习练者身体各部分高度协调。

而无相金刚爪左右手的招数则是分开传授，分开修习，但同时使用，这对习练者的专注程度和应变能力要求极高。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张不吝在卧室内绕圈跑了三四十趟，终于练完右手第一招的离方位。他坐下来歇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大口喝下，长吁了一口气，颇为自得意满。

接着他站起身来，继续胡乱跑圈，忽而横冲直撞，忽而趋前退后，忽而虎步蛇行，步伐和方位匪夷所思，无一重复。

不吝从柱子上倒吊下来，一招“花落知多少”飘然坠地。

人尚未站稳，腰身一扭，左臂斜劈，左手中指直指离位，五指箕张，一爪朝柱子抓将下去，虎虎有声威，口中大喝一声“着”，眼见柱子上又是一道白花花的五指爪痕。

五根手指与柱子的距离只在一线之间，不吝突然感到手指一阵抽搐，五股力道从手指一直牵扯到手腕大陵穴，似乎是自大陵穴中伸出五根看不见的铜丝，将手指往回拉。

不吝运劲催动内力，驱使手指伸向柱子，头上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无论他作何努力，五根手指纹丝不动，再不能向前伸出一毫一厘，也不能向内弯曲，他的手指僵住了。

整个左手臂自肩部天泉穴至指根随即也毫无知觉、不能动弹，似乎是贯通手臂和手指尖的五大经络，也即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太阴肺经，全数阻滞，真气不能流通了。

他的左手掌凝固在此前挥向柱子时的那个箕张形状，不复再是振翅欲飞的老鹰，成了生锈的耙犁。

不吝伸出右手，卷起左手衣袖，仔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