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张不吝悄悄摸出月圃小院,来到橙庄靠近寿安寺一侧的围墙,事关自己的整个左臂,他也顾不得老法师的严格规定,吊着一只瘫了的胳膊求见师傅,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莲池法师从未要求张不吝行拜师大礼,也不允许不吝唤他作师傅,二人既无师徒之名,除了教授武功之外,也无师徒之实。
随着不吝年纪渐渐增长,他暗暗觉得自己和莲池法师之间,倒像是在做一笔买卖。
此时他心里暗叫师傅救命,临时抱佛脚,也不知道灵不灵了。
橙庄的围墙足有丈二高,墙头插满了铁蒺藜,围墙内侧的地上种植的皆是冬青、茶花之类的矮小灌木,没有高大的树木可供攀爬,当初设计者显然是用心良苦。
若在平时,张不吝要翻越围墙,当易如反掌,连海边湿滑的花岗岩石壁都能上下自如,何况这黏土垒的围墙乎?
但此时的不吝,只有右手好使,不得不用上耗费时间的笨法子。
他拿了一床棉被搭到墙头遮住铁蒺藜,把一张书案放置在墙下,人跳到书案上,此时距离墙头便只有六七尺距离,他伸出右手五指,运起夜引功在墙上戳五个窟窿,五指嵌入墙洞,全身借力其上,一跃而起,站上了墙头。
不吝看着自己翻个区区院墙,又是棉被又是书案的,哪里像是由汴京大相国寺高僧传授了顶级武功的人,分明像个小毛贼在使腌臜手段,不禁羞惭气闷,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拯救自己的左臂。
张不吝潜入寿安寺,找到莲池法师居住的僧房,犹豫了片刻,正待敲门,房内传来老法师的声音:
“不吝,是你吧?进来,门没有上闩。”
法师点亮油灯,张不吝慌慌张张地讲述了今天修习无相金刚爪的情况,求到“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
“大法师,活菩萨,看在您传授小子武功多年的份上,千万救救小子的手臂。”
莲池哼道:“小朋友,你可真会说话,看在你赏脸修习我大相国寺武功的份上,哈哈。”
张不吝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张嘴结舌,突然之间跪倒在地,“咚咚”地不住磕头。
莲池法师叹了一声:“好吧,好吧,起来。你深吸一口气,运起夜引功,意存丹田,片刻之后,循环一个大周天,将气注入左胸的天池穴,再分成五股,分别注入左肩的肩髎穴、臑俞穴、肩髃穴和云门穴,天池穴保留一股真气。”
不吝依话照做,顿时感到一股暖意融融的真气缓缓流过周身经脉,似一道热水滚滚涌入左胸的天池穴,这是上半身左侧的一个大穴,是手厥阴心包经的起点,有若干条极细小的络将其与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阳明大肠经和手太阴肺经在肩部的穴位连结起来。
以天池穴为中心,形成一个密布于肩胛部位的二级经络网,可说是贯通手臂手掌手指的真气集散穴位,故而江湖上的会家子戏称此穴位为“五龙渊”。
紧接着,他催动真气进入另外四个穴位,“啊!啊!”。
不吝突然大叫起来,痛苦难当,脸部肌肉扭曲变形,额头冷汗直冒,如同有一柄微型利剑在那四个穴位中胡乱戳刺、胡乱劈砍,此时不吝对自己生发的真气已失去了掌控。
折腾片刻后,这四股真气又倒转回去,似一匹脱缰野马,直扑天池穴。五股真气汇集在天池穴,乱冲乱突,往前不能进入左手臂上的五大经脉,往后不能退回丹田。
真气一旦经丹田催发,便会源源不断地自动循环一个大周天,自动进入天池穴,方能保证连续不断地完成全套功夫。
要是发功一次只能使一招,有十招就得发功十次,只怕不等第二次运功的吐气吸气做完,对手已把你打翻在地。
从丹田之中涌来的真气不断进入天池穴,和倒转回去的真气相互冲突,没有“泄洪口”,无数大大小小的真气漩涡在“五龙渊”中往来激荡,旧漩涡不断消失,新漩涡不断产生,大漩涡套小漩涡,层层叠叠。
张不吝发觉不妙,立即深吸一口气,便欲散功,说时迟那时快,左胸左臂突地一阵酸麻,中指抖动数下,整个左侧上半身已然瘫痪。
莲池法师又叹了一口气,到:“小施主,须怪老衲不得,兹事体大,不得已出此下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打你的主意,旁人也会打你的主意,只怕还不如老衲手段温和仁慈。”
不吝心中叫苦连天:一而再再而三地着了老和尚的道,索性罢了,且看他如何开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