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种迹象都能看出,芭芭雅拉绝对不曾想过安提尔。
她的眼神冰冷而坚硬,就像被冻结的熊熊烈焰,毫不掩饰地对安提尔释放自己的杀意,和平日那副深沉又内敛的姿态完全不同。
“怎么,总算跑不动了,愿意老实等着我了吗。”安提尔对白太阳圣像摆手,向纯白之源打招呼,然后慢悠悠地在长椅上坐下,向芭芭雅拉灿烂微笑:“怎么敌意这么大呢,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甚至能称得上是一家人吧。”
“……安提尔少爷,贵安。”芭芭雅拉沉默片刻,还是缓缓对安提尔行礼,她的礼节依旧是那么无可挑剔:“您看起来精神十足,真是太好了。”
“你看起来倒是一幅快要暴毙的样子呢。”安提尔歪歪脑袋,指向芭芭雅拉脸上的纱布和绷带:“还没有好吗,我都能嗅到那股腐烂的臭味了。”
“听说,伤口捂得太过严实的话,就很容易溃烂,你要稍微注意一下哦,偶尔把伤口露出来,见见阳光吹吹风,就能恢复得更快。”
一瞬间,冷酷紧绷的芭芭雅拉动摇了,她的呼吸突然停滞了,安提尔似乎能听到她心中有什么东西轰一声炸开,不,这并不是单纯的错觉。
“啪嚓!”
芭芭雅拉面不改色,但手背却青筋暴起,宣讲台是用坚硬昂贵的上品木料制成,台面竖起的边框依然被她直接捏碎,锋利的碎木渣刺破皮肤,让鲜血一滴滴流淌下来。
“感谢……您的关心。”芭芭雅拉盯着安提尔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仇恨的污泥:“我实在是非常……感谢。”
“不客气哈,那么,愉快的寒暄到此为止吧。”安提尔从长椅起身,将手一抬,教堂里的晨光化作水晶剑刃握于手中,他环顾四周,剑尖向着各处轻点:“别躲着了,全都出来吧,你们可瞒不过我,我也不想让场面变得太难看。”
伴随着灰发公爵轻快的声音,教堂各处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总计十多名的刺客女仆,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缓步踏出,她们的藏匿堪称完美,几乎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这些刺客女仆们蒙着面,手里提着形制相同的两柄怪刃,但露出的眼睛则向初次见面的安提尔投去复杂的视线,只是这眼神不止有警惕与戒备,还有好奇与探究,很难说是完全属于敌人的眼神。
正如安提尔所说的那样,如果根据这个时代通常的伦理和常识,他和刺客女仆们便绝非死敌,作为阿特提尔斯的独生子,刺客女仆的所有权天然有他一半,至少她们中的不少人在心底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们效忠于母亲,我血缘的源头,我不打算对你们喊打喊杀。”安提尔直接越过芭芭雅拉,向周围的刺客女仆抛出橄榄枝:“这是我和母亲之间的冲突,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尊敬你们的忠诚和为家族做出的巨大贡献,但很遗憾,你们终究只是外人,如果非要介入,那我也只能将你们也作为敌人看待了……那时,我就不会像现在现在此耐心了。”
安提尔微微低头,望向手里的水晶利刃,原本平和的氛围陡然一变,冷冽的气劲仿佛无形的刀刃,向刺客女仆们的脖颈斩去,让她们再度清醒地意识到面前男人的强大。
作为生物的直觉比任何传言都更有说服力,刺客女仆们能够感受到,安提尔俨然已经有所脱离能够被称为人类的范畴,在他面前,她们这些凡人的反抗将是字面意义上的毫无意义。
“那么,做出选择吧,是退出,还是继续愚忠地为我母亲的乱命效力,盲目地卷入这场家族纷争。”
安提尔不擅长撒谎,但他已经愈发擅长文字游戏和思想诱导,这可是他从噩梦化身们那里学来,又在狐月群岛和牧牛地不断实践精进的交涉手段。
在言语中,他没有说一句谎话,但却成功为刺客女仆们描述出这样一幅图景:阿特提尔斯是以非理智的状态下达了对他的敌意命令,就算刺客女仆们将其执行,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他甚至在言语中暗示,等到阿特提尔斯恢复冷静和理智,她不会对此感到半点喜悦,甚至只会对这一事实感到痛苦甚至悔恨——就像他说的那样,这是家族的内部事务,外人插手无异于引火烧身。
毋庸置疑,这才是符合常识的推断,阿特提尔斯和安提尔终究是母亲和孩子,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们之间这纠结复杂的关系。
以强大的力量压制刺客女仆,让她们产生渺小感,然后以世人皆知的常识作为镐头,用力在她们的心防上砸出一条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