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羡山走下,又过一段路,天色渐暗,需找个地方歇歇脚。
书童此次前来,备了头驴,省去一些麻烦,可如何安顿它,又成问题。
盘缠是足够返回之需,现人畜肚子都哇哇叫,前方出现村庄,书童打算就于此处休息,寻一处就食。
喘息间,只见天边刮起一阵风尘,裹着热浪缓缓前进。
“发生何事呀?”
道路之上,不少老农奔逃,慌张不已。书童见势拦下一位书生模样之人,拉扯之间,书生想挣开,一脚踢中驴身,致书童摔倒,驴也受惊,控制不得,只好死死揪住书生。
“奔去何处呀,这般慌张!”
“放开,放开!”书生拍打书童攥住衣角的手,略显慌忙。
书童只好从怀里掏出一些银两,塞入书生手中。
“咳......大手笔,你有所不知,现时局动荡,流贼四起,请尽快离开此地吧!”书生冷静一番,极力劝说书童。
书童搔首。
“流贼?”
“国姓爷这几日和清军僵持,各处兵荒马乱,流贼趁火打劫,官吏无作为,不逃命,等着被抓,被剐吧!”
书生说罢,甩开书童,抱着银子继续奔逃。
远处掀起的风沙原来是一队人马,沿着大路奔来,气势汹汹。
书童想去拉回受惊的驴,死驴倔脾气,拉不动,无奈解开驮着的盘缠,自己缠带身上,避开大路,躲到一条小河岸下边,借着青草隐藏身体。
流贼呼喊着前进,未注意躲藏的书童,待风沙落地平静,书童方才探出头来。
天地一线,四方空阔。
河流涓涓,拍湿泥土,书童稍微放松一些,却不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所幸揪住青草,站稳身形,可是缠着的盘缠突然解开,一股脑全部落入河中。
“遭了!”
情急之下,书童伸手去捞,又无法稳住身体,自己也翻身滚落河水,虽不深但也不浅,呛水几回,书童才在河里站稳,包里东西早已顺流而下,不见踪影。
陈定生的书信,还有钱财,以及那残破的桃花扇!
书童想追去,奈何不能顺水而飘,河床之上又摔倒几次,无法追回流去之物。
“完了,一行白费!”
书童全身浸湿,耗尽力气,艰难爬上岸,迎着日落,躺在河岸草地上,喘着粗气。
“对不住了陈公,若此行能顺利回去,必将困苦全告知柳麻子,来日再聚阳羡山,俺也会时常前来祭拜。”
书童恢复气力,脱下外衣,借着夕阳之热,稍微将衣物晒干,期间四处去寻那头倔驴,可惜方圆百步内都不见其踪影,大概已被流贼卷走,实在可惜,此一行行李丢尽,损失颇大。
唯一幸事,柳麻子撰写之名单,一直贴身带着,方才下水,先将其丢出,只被河水打湿一角,第二天一晒便干,字迹不坏。
前方不远处村庄,村民待流贼远去,才开门而出,书童想去借宿一晚,可又来几队官兵,话都未说上,直接将书童拿下。
“哎呦,这是干嘛,俺衣物还未干呢!”
几名官兵不为所动,将书童押去牢里。
路上听闻,方才知道,流贼来时他们躲,流贼走后他们抓,抓谁,当然是顶罪之人,他们可不敢得罪流贼,便捉拿流民当贼人下狱,哄骗民众。
书童衣冠不整,百口莫辩,官兵嫌他太吵,掌嘴,把书童打得嘴角开裂,泪眼汪汪,不敢再多言。
官兵腐败,牢房却异常坚固。
书童想脱逃,奈何不通越狱之术,无法逃离。
牢内不久便捉满了四五人,几人各待牢房四角,面如死灰。
书童因为嘴角疼痛,靠于墙角下,捂着嘴,表情丰富,他左边之人是个大嘴巴,见书童手一直未放下,心生好奇,凑过来问:“你是犯了何事,为何一直捂嘴呀?”
此时夜色渐浓,第二天他们可能便要被当做流贼杀头,需要交流一番,瞧瞧谁会越狱之术,能帮忙遁逃。
书童眼珠一转,展示自己裂开的嘴角。
“遭那几个臭丘八掌嘴,所幸未成大伤。”
“看来也是因为多言语遭打,跟俺一样哩!”那人笑笑,竟脱下裤子,给众人展示屁股伤势。
“兴许就叫廷杖罢,挨了廷杖,流芳百世咯,只不过啊,不像前朝那般惨烈。”
此语引得狱内众人发笑,气氛舒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