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尘絮静默

消毒水的冰冷苦涩尚未在喉头散去，广播站隔音玻璃幕墙的坚硬质感依旧烙印在脊背的神经末梢。`二_八_看-书^网¨ .无+错/内_容￠左肩伤口深处，那股被强行注入的冰凌仿佛活了过来，缓慢而固执地沿着手臂向更深处蔓延。每一寸肌肉在麻木中传来迟钝的悸动，如同冬眠的蛇被强行唤醒。

意识在剧痛的消褪与残留的麻木感之间沉沉浮浮。身体被拖拽着，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木偶，半倚着冰冷刺骨的墙壁，双腿勉强支撑，机械地挪动在通往校园西角的晦暗通道里。脚步每落一步，脚下的积尘便扬起一片几乎无声的薄雾。这条贯穿两栋旧楼的砖石连廊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墓穴，两侧高大狭窄的窗棂上积满污垢，透不进多少阳光，只在满是灰尘的、早己停用的壁灯铁罩下投下昏黄斑驳的怪异光斑。

通道内空气凝滞厚重，漂浮着书本受潮霉变的腐朽气息，混杂着角落尘埃堆积过久散发的、如同燃烧未尽的枯草余烬般的沉郁味道。每一步踏在碎落墙皮和细小沙砾铺满的地面上，都发出枯叶被碾碎般的“簌簌”声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凝滞千年的石膏粉末。通道尽头那扇虚掩着的、通往西侧教学楼内部厚重楼梯间的铁皮防火门，像一个沉默吞噬光线的洞口。

就在视线被那扇铁门吸引，身体凭借最后的本能挪动的瞬间——

啪！……嗒……嗒……

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有什么极其轻盈干燥的小东西连续数次弹跳着落在地面的声响！

极其轻脆！短促！

像是两粒细小的石子接连碰撞瓷砖！

声音来源！

近在咫尺！

就在左后侧墙壁下方！大约与我鞋跟平行的位置！

身体如同被冻僵的枯木，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在短暂的麻痹后如同被重锤擂响，疯狂撞击着几乎要被抽空的胸腔！惊骇让肺部痉挛般收缩，带起一阵撕裂的空响！

是谁？！

缓缓地、如同生锈的轴承强行转动般……

拧动脖颈！

目光艰难地向后探去！

光线昏暗，连廊深处几乎成了纯粹的灰影地带。然而，就在视线的聚焦点——

靠近左侧冰冷砖墙根部的狭窄缝隙里……

几缕被窗缝挤进来的微弱天光吝啬地涂抹着……

一小片……

极其细碎的……

如同发霉谷壳碾磨后形成的……

灰褐色颗粒粉末？！

它们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被强风吹拂的姿态……

被聚拢着堆积在墙角根！

堆积的形状边缘极其锐利！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尺子强行规整过！而在那灰褐色“粉尘丘”的正中央……

极其醒目地……

粘嵌着一枚……

极其细小的……

深蓝色……

半凝固状……

如同过期浆糊般质地的……

胶点？！

像一粒被刻意滴落的、凝固的蓝宝石泪！尺寸大概只有米粒的三分之一！

但那深蓝……

浓郁！刺目！像是从劣质校服布料上强行剪裁下来的一丁点颜色标本！硬生生地刺入了这片灰暗！

紧接着！

又是同样清脆短促的“啪嗒”声！

在灰褐色“粉尘丘”的正上方不足半尺的墙面上！

一小片……

早己风化龟裂、摇摇欲坠的……

白色灰泥墙皮？！

极其突兀地……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锐器切割了一般……

边缘极其整齐利落地……

瞬间崩落下来！！！

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惨白碎片！

带着几缕撕裂开的、如同干枯血管般交错的灰色墙根底网！

轻飘飘地……

打着旋儿……

精准地……

垂首落在……

那堆灰褐色粉末的“丘顶”！

正中央！

正好覆盖在……

那颗醒目的深蓝色胶点之上！

完全盖住！

严丝合缝！形成一座极其微小的、惨白底座的……“灰泥丘”？！

动作干净！利落！精准得令人心底发寒！如同某种预设程序的精确完成！

瞳孔骤然收缩！无法理解！这根本不可能！

墙皮怎么会自行崩落？又怎么可能恰好覆盖住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