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蜜笼之缚

树干的粗糙纹理硌着后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出酸涩的汁液。+j-i/n·c?h_e.n^g*h,b·g\c′.\c*o^m!夏凉的背影早己被教学楼的阴影吞噬，可那片黑暗却像有了实体，沉沉压进肺腑。手臂内侧被目光“钉”过的地方，残留着神经质的刺痛，仿佛真的嵌入了一根无形的冰针。

手机，还在手里。屏幕早就暗了，那行“穿回那件衣服。现在。”的文字却像用强酸蚀刻在视网膜上。每一个冰冷的像素点都在抽打我的神经。回去？穿着它？在更多像李浩那样的目光里？

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猛地攥紧心脏——不如转身就走，逃回宿舍，把那该死的衣服塞进柜子最底层，连同那个文件袋一起锁起来！然后一头扎进军训的人流里，让迷彩的洪流把自己冲刷干净，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平庸、不起眼、安全……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另一件东西，隔着单薄的裤料传来清晰的坚硬轮廓——那张证明免训的医疗意见书。纸张的边缘像一把钝刀，抵着我的大腿外侧。是它暂时隔绝了迷彩服和烈日下的炙烤。也是它，将我剥离出“正常”的队列，打上夏凉专有的印记，变成今天这场羞辱的核心诱因。

逃回去？然后呢？

明天军训继续。我依旧穿着便装，杵在操场边缘那片显眼的灰色里。像一棵孤零零的、招风的死树。李浩他们被夏凉无声的威压惊退了一次，但在远离她视线的操场，在烈日蒸腾起更多荷尔蒙和汗水的喧嚣里呢？

他们不会忘。寸头那双暴戾兴奋的眼睛，陈默镜片后毒蛇般算计的窥探，李浩当众剥开我、又用那种肮脏词汇玷污她的恨意……只会发酵得更浓稠。,天`禧-晓^说+徃~ .唔?错?内￠容-没有那身她亲手指定、仿佛带着某种模糊威慑的衣服穿在身上，在那些重新黏附过来的目光里，我只会成为一块更易撕扯、毫无屏障的腐肉。躲过一次当众的羞辱，明天、后天，被锁在柜子里、被垃圾淹没、被堵在更暗的角落……那些冰冷的恶意只会变本加厉。

逃……逃去哪里？

夏凉的目光，无处不在。器材室那晚的绝对威压，刚才树荫下凝滞空气的死亡沉寂……她的视线本身，就是镣铐。我深吸一口带着塑胶跑道焦糊味的炙热空气，胸口那点冲动挣扎的余烬瞬间被冰冷的绝望压垮，只留下沉重的麻木。

手指在裤袋里攥紧，用力到指节发白，几乎能捏烂那张薄薄的免训证明。然后，它又一点点地松开。我慢慢地、像个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转身，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远离操场的、那栋灰扑扑的体育馆挪去。

下午的体育馆空旷得像个巨大的铁匣子，只有高悬的玻璃窗透进一些浑浊的光线。器械区的空气沉淀着经年累月的橡胶、汗水尘埃和金属铁锈的混合气味。

侧面的更衣室门虚掩着。里面空间狭窄，几排蓝色的旧铁皮柜占据两面墙，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缺了角的木头长条凳。顶上的白炽灯管闪烁着，发出细微的电流嘶嘶声。墙壁上残留着许多模糊的脚印、划痕和一些难以辨认的污迹。空气闷闷的，带着潮气。

我拉开自己的旧背包拉链，手指微微发颤。那件奶白色的体操上衣在最底下，被她折叠得一丝不苟的痕迹犹在。它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柔软光滑的布料触感在指尖晕开一丝温凉的涟漪。这微凉的触感却让心里某个角落难以言喻地刺痛了一下，像是被一种强制性的“洁净”灼伤了。?纨, · ·鰰*占, ′哽?新`最\全,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那条脏污陈旧的长凳边缘，像搁置一个微型的祭坛。然后才转身，走到最角落一个半开的铁皮储物柜前，伸手进去摸索。柜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被遗忘的霉味。手指终于在黑暗中摸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是上次训练后，我慌乱间随手塞进来忘记带走的、自己的一件宽大的深灰色旧套头卫衣。布料洗得有些发硬粗糙，带着残留的洗衣粉味。这是属于我的、最普通的遮羞布。

抓住它的一角，几乎是带着逃亡的迫切，我猛地把它从储物柜深处拽出来！

刺啦——！

一声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在狭窄的更衣室里骤然爆响！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被我拽出的旧卫衣带倒了紧挨在柜子角落里的一个金属物件——那是上次体育课忘记带走的旧铅球，半埋在几件同样被遗忘的运动裤里。铅球沉重的身躯轰然从隔板上滚落，带着不可阻挡的惯性，“哐当！”一声闷响，狠狠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