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浸透之印

那盏濒死的灯管在头顶爆出一连串更急促、更绝望的“滋滋”哀鸣，每一次闪烁都像钝刀切割在视网膜上，将狭窄更衣室凝固的死寂锯开一道豁口，又迅速弥合。_3?叭/看`书~徃¨ +耕-鑫￠蕞￠全,

灰扑扑的旧卫衣残骸无力地瘫在脚下冰冷污秽的地板上，卷曲的破口棉絮像被扯出的肠子。

“穿上。” 夏凉的声音切碎了灯管的噪音。没有提高，没有加重。平静，稳定，像手术刀划开空气表皮，精准地钉在我的鼓膜深处。“要我帮你？”

没有温度的几个字，却带着无形的倒刺，狠狠钩进血肉。

胸腔里那颗东西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疯狂擂鼓，撞得肋骨都在嗡嗡作响。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下的全是铁锈味的空气和黏稠的恐慌。空气稀薄得如同真空，每一次肺叶的扩张都带着撕裂般的钝痛。

目光慌乱地扫过那张沾满灰尘污迹、边缘甚至崩裂出木刺的旧长条凳——那件奶白色的体操上衣，此刻如同被精心安放的祭品，散发着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洁净香气，安静地伏在污垢中央。更可怕的是对面那双眼睛，深潭般吸纳了所有光线，也隔绝了所有可能存在的“不”。不容置疑，不容拖延。

指尖冰凉，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剧烈颤抖，伸向凳子上那件纤尘不染的白色织物。触碰到布料的那一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又绝对清晰的、属于她身体残留的微温透过指尖传来，与周遭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形成刺骨的对比。

像被毒蛇舔舐了一下。

本能地想要缩回手，但那双冰冷的视线瞬间黏了上来，更沉，更重。指甲在布料上抠了一下，终究认命地、缓慢而滞涩地将它拿起。

转过身。背对着她。这唯一能保留的、聊胜于无的脆弱屏障。-x_i/n^r′c*y_.^c-o¨m′

空气沉重地挤压着脊背皮肤。裸露的后腰感受到那目光穿透无形的遮蔽，如同一枚无形的探针，紧密地追踪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我知道她在看。她就在那里。

手指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套索。劣质的T恤布料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黏腻难脱，每一次剥离都像撕掉一层油皮的胶。黏附在汗湿皮肤上的拉扯感清晰可闻。冷空气骤然舔舐过暴露的上半身皮肤，激起大片的鸡皮疙瘩，混合着浓重的羞耻感，火烧火燎地爬满了每一寸神经。恨不得立刻蜷缩起来。

那件柔软的奶白色体操服套过头顶时，鼻腔里瞬间充盈着她身上那股清冷又极具侵染性的淡淡皂香。布料丝滑地贴合上身，触感微凉，像覆盖上一层精致却冰冷的薄膜。它瞬间吸走了残存的体温，让皮肤表层像被低温冻伤的叶子，僵硬麻木。细窄的肩带压着肩胛骨，后背彻底袒露在潮湿发霉的空气里，一阵阵寒意顺着脊椎往下爬。

“可以了。”

身后的声音响起。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

动作戛然而止。血液都似乎倒流了一瞬。没有多余的时间整理这身滑稽可笑、布满羞耻褶皱的“新装”。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刺进掌心，留下更深的凹痕。然后，几乎是屏着呼吸，慢慢地转回身。

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她的眼。

那双深黑的瞳孔，如同宇宙的奇点，在更衣室惨白而闪烁不定的灯光下，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感知。冰冷，粘稠，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专注。她的目光在我身上——那件明显紧绷勾勒出轮廓的体操衣上——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扫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然后径首穿透而过，投向我的身后。

她抬起一只手臂，越过我的肩膀，指向门外体育馆主场地深处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语调依旧平静无波：

“推车。*x·i?a,o·s+h/u,o.n_i!u\.`c~o.m\”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温暖气流裹挟着更清晰的皂香，拂过我的耳廓皮肤。那气息，带着绝对的主权标记，像液态的铅灌入感官。

我只捕捉到黑暗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轮状金属轮廓。

没有指示，没有多余的解释。我几乎是凭借着肌肉对命令的残余记忆和本能的服从，僵硬地向那个角落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回声上。

那确实是一辆专门搬运重器械的平板推车。金属框架沉重冰冷。我推动它，车轮在空旷的体育馆地面上发出沉闷刺耳的滚动声，碾碎寂静。它像一个粗糙的金属牢笼，被我用这身滑稽可笑、屈辱的“号服”一路推回她面前。

她依旧倚着门框。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