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一纸,动作更快,几乎不假思索:
“另旨密谕毛文龙:帅位难稳,朕深知尔难。兵荒马乱,诸事便宜行事即可。唯牢记,尔刀锋所指,非我大明子民。切记。朕视尔为股肱。”
这密旨的每个字都透着赤裸裸的信任。写罢,崇祯将其叠成小小方块,塞进方才明诏圣旨边缘被巧妙分开又黏合的一处夹层,指尖用力按了几下,确认天衣无缝。
他抬起头,将那封着滚龙锦袋的圣旨递给方正化,动作郑重,如同递过千钧:“告诉毛文龙,这是朕头一道单独给他的诏书。另……”
崇祯端起御案上那碗早已失了热气的参汤,眼神却仿佛穿透了碗盏,望向了远方冰封怒涛的皮岛。“天寒地冻,赶路辛苦。让他别急着谢恩跪拜,先给自己弄一大碗滚烫的羊肉汤暖暖身子,好好吃着。大过年的,别委屈了自己!”
方正化彻底愣住。这话……这分明是市井老饕才说的出口。王承恩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身子却不易察觉地微微佝偻得更低。皇爷这份“亲民”,怕是比金銮殿上的龙椅更稳。
“诺!皇爷恩旨,字字句句,暖如春阳!老奴定一字不漏带到!”方正化将那滚龙锦袋紧紧贴胸收好,再顾不得多想,躬身倒退。
突然,崇祯似乎想到什么,又在方正化耳边耳语了几句。
说完,方正化点了点头,就立在一边。
王承恩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恭敬:“陛下体恤军士之意拳拳,然袁督师处……东江总兵升为超品平辽总兵官,这……”
崇祯的脸隐在明暗交界的烛影里,声音发干:“袁督师忠心体国,是朕股肱之臣。东江……亦是朕之股肱。股肱与股肱,若不能并肩共御外辱,却要自相撕扯,”
他顿了顿,“这大明的江山,还坐得稳吗?王伴伴,你速拟一道嘉勉的手谕给袁督师,言其勤勉任事,功在社稷。另,户部筹备给他的开春粮饷……再额外拨付两成吧。”
寒风在紧闭的雕花木窗外呼啸盘旋,如同鬼魅呜咽。
崇祯那双眼眸,仿佛越过重重宫墙,望向了那片冻海之外的孤岛,低声嘟囔了一句,像在询问旁人,又仿佛只是在心底里自问自答:
“那边……该是雪更大吧?皮岛那锅羊肉汤……可千万别熬糊了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