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以雷霆万钧之势宣告新纪元降临的檄文,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瞬间撕裂了旧时代的阴霾,其声浪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帝国的每一个角落。′j′i¢n\r?u~t-a,.~c′o.m¢
帝国的心脏——巍峨庄严、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太极宫,顷刻间便被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嚣漩涡之中。
筹备新皇登基大典的庞杂事务,如同被骤然拔开了万丈深渊的闸门,积蓄已久的洪流裹挟着海啸般的公文、密如蛛网的指令、堆积如山的物资以及如蚁群般涌动的人力,轰然决堤,瞬间淹没了中枢三省六部那往日森严有序的殿堂。
朱红宫墙之内,日夜不息地回荡着令人心悸的杂音。
官吏们急促如鼓点般的脚步声在幽深回廊里碰撞,夹杂着焦灼的呼喊、工匠们叮当作响的敲打、以及车马辚辚的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浓烈的气味——新漆刺鼻的辛辣、锦缎华贵馥郁的熏香、汗水的微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如同弓弦绷紧至极限的兴奋感,仿佛整座宫殿都在无声地战栗。
这本应是举国欢腾、万民归心、普天同庆的盛事。
然而,权力的诱惑,这世间最甜美的鸩酒,早已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滋养出无数贪婪的暗礁与致命的漩涡。
它们无声潜伏,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择人而噬,将这盛世华章染上猩红的底色。
紫宸殿偏殿,户部值房。时近子夜,烛火却燃得正旺,将斗室映照得亮如白昼,更显出堆积如山卷宗的压迫感。
被新皇裴徽钦点“总领登基大典一应事宜,协调六部”的吏部尚书王维,正埋首于这文书的海啸之中。
烛光跳跃,在他清雅如山水画卷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疲惫如同挥之不去的墨痕,深深晕染在他微蹙的眉宇间。
他修长的手指,本应执笔挥毫,泼墨写意,此刻却如穿花蝴蝶般在一份份冗长的名单、庞大的预算册页间划过,指尖沾染的朱砂与墨迹混杂,仿佛在无声地弹奏一曲异常沉重、关乎帝国脸面的乐章。
窗外,宫灯昏黄的光影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落在他略显单薄的青色官袍上,更添几分清冷孤寂与千钧重担下的萧索。
值房角落的铜漏,水滴声清晰得如同心跳,每一滴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空气中除了墨香纸味,还弥漫着一股熬夜之人特有的、淡淡的参汤苦涩气息。
“大人,礼部催问观礼台规制图,工部急要石料采买批文,鸿胪寺呈报番邦使节名单……” 一名年轻书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新到的文书,声音里透着不安。
王维头也未抬,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似有若无:“放左边。容我……稍缓片刻。”
他的声音带着文人特有的温润,此刻却难掩沙哑。
疲惫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志。
与此同时,仅一墙之隔的兵部衙署内,气氛截然不同。
兵部尚书元载独自一人,背手立于悬挂在整面墙壁上的巨大长安城防图前。
巨大的烛台将室内照得通明,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烛光将他微胖的身影拉扯得扭曲变形,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宛如一头蛰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的猛兽。
当王维被任命“总领”的消息,通过心腹急促的低语传入耳中时,元载正端着那盏价值连城的汝窑天青釉瓷杯。
滚烫的茶水在那一瞬间仿佛变成了烙铁,“哐当”一声轻响,瓷杯脱手砸在厚绒地毯上,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几滴灼热瞬间烫红了他保养得宜的手背。
剧痛传来,他却浑然未觉,瞳孔骤然收缩,只有那四个字——“总领?协调六部?”——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我元载!” 一个无声的咆哮在他胸腔里炸开,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翻腾,“鞍前马后,殚精竭虑!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甚至……那些见不得光、沾满了血的脏活累活,哪一件不是我亲手料理、甘冒奇险?这宰辅之位,舍我其谁?!王摩诘?一个画画的!一个写诗的!一个终日与山水花鸟为伍的清谈客!他凭什么?凭什么凌驾于我之上?就凭他那点虚妄的清名?还是陛下那点不足为道的私谊?”
不甘、愤怒、嫉恨,如同最阴毒的藤蔓,瞬间在他心底疯狂滋长、蔓延缠绕,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瞬间变得惨白。
眼中那丝阴鸷的寒光,如同冰原上掠过的刀锋,冷得刺骨。
“好一个‘总领’!”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声音,带着